舒展自己,她笑了,笑得恬淡,笑得唯美,警察是草包,高孝山就是賣草包的。

可憐的警察,一個個垂頭喪氣,或酒熱耳酣,或懨懨欲睡,或象洩了氣的皮球。

曹修德又在罵娘,粗粗的,糙糙的,甚至摻著沙石地罵,聽得人直皺眉頭,他在罵誰,天知道?差不多隔三差五就罵上一回,通常罵人之前,要喝點酒,酒壯慫人膽,他的罵聲,隔著磚牆,能砸在江裡,江面上船來船往,江面玫麗,一江晚霞一江影,流動的震顫,水聲的嗚咽,象熊瞎子不小心掉在幽深的窄小的空洞裡,悶聲從下往上竄。

曹修德年界五十,他老了,頭髮象霜染似,黑白參半,一臉褶子,象老樹皮裂裂巴巴,他吞慣了江風,喜歡它的鹹腥,但他不服老,他想改“漕”幫為“曹”幫,終沒有能夠形成,別看只有這半個字之差,這意義則完全不同,受到幫裡那幫有點資歷老不死的強烈抵制,那些大清的遺老遺少,資格層層疊疊,有些比他還老,歷代享受浩蕩皇恩,世襲制,雖說大清沒了,但大清遺產遺風還在,他想在有生之年,把自己風裡浪裡闖蕩半生的體缽交到兒子手上,看來有些困難,一個是兒子沒興趣,或者說志向不在於此,二一個沒這個能耐,恐很難服眾,這讓他深感沮喪,漕幫已入末流,他個人力量,恐怕不足以支撐這樣吃水飯的天,眼下日本人勢盛,他的船舶,處於利益考慮,替日本人運炭、運煙、運送戰略物資,被人罵作漢奸,他聽了,搖頭笑笑,漕幫雖比不上湖河幫財大氣粗,但佔據龍澤縣半壁水上江山,那麼多人,跟著他,要飯吃,要錢花,他不走這條“之”子路,就只有解散漕幫這一條路,這是他和許多人不願意看到的結果。他雖厚顏無恥,但他能鎮住這樣一大幫魚龍混雜的人,換了旁人,恐怕要翻船。

“行啦,行啦,罵到這會兒,沒有人吱聲,見好就收吧,看我把你慣的!”祁鳳山走進來,祁屬於“行”字輩,是目前健在的漕幫裡最大的輩份。

曹修德雖象根釘子,改頭換面,從無縫木板上硬生生在外力作用下,揳進去,由於物質本能的不同,很難融為一體,自從他雙腳踏進漕幫,就一直受到各種挑釁,就算他能捨下臉來,改名換姓,行數典忘祖之舉,從骨髓到靈魂,他還是姓他的沈姓,還是他的本性,風流倜儻的袁二公子,雖然憑著自己的喜好,把他扶上馬,並沒有送他一程,可後來的路要怎麼走,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一切依然是他自己的事,在這個世界上,無論別人和你關係怎樣鐵,除卻熱鬧,你永遠是獨立特行者。但他只是“亞”字輩,還算不上德高望重。

祁鳳山話不多,但每句都有份量,他的一言一行,直接影響著眾人的態度。

“祁爺,您吉祥!”曹修德無論心中有多少怨氣沒撒完,都得把它往心底壓,臉上哪怕是擠也要擠出一朵僵硬的花朵,掛在臉上,這花不是開在心中,所以無法怒放,一抱拳,深施一禮,正準備行跪拜大禮。

“行啦,行啦,不要來這些虛頭巴腦的。我問你:你是準備送那個女人出去?”祁鳳山並不客氣坐在藤椅上,“如果是這樣:你這頂漢奸帽子就戴實了,你可想清楚,漢奸可是人人得而誅之的!紙裡終究是包不住火的,你要為你的行為負責!是,日本人現在勢力如日中天,許多人明裡暗裡趨之若鶩,但日本終究不能成為這片土地上主宰,他們有一天拍拍屁股走了,你也跟著他們走?幫他們運點東西沒什麼,你要捨得一身剮參與其中,想想秋後算帳的滋味,那是人受的嗎?也許三五年,也許十年八年,也許我這樣棺材瓤子看不到那一天,你一定是能的,見好就收,那幫警察瘋子似地,不就是找她的嗎?你可不能讓汙水濺一身!”

“哪個女人?怎麼就成了漢奸了?”

“不要揣著明白裝糊塗,修德,我說你,是為了你好!有人對你不服氣,要不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