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低空掃射時,別人都作鳥獸四散而逃,他卻高高舉起銼刀,追著飛機跑:“狗日的,有種你下來,你在天上人五人六的,算他媽什麼英雄好漢?有種你給老子下來,咱真刀真槍肉搏一下,老子未必輸,東洋小挫子,你們未必贏!”子彈“嗖,嗖嗖……”象砂礓或土坷垃掉在他身前腳後,在子彈縫隙中跑,子彈象篩子篩下來一樣密集。

“銼刀!你回來,小命不要啦!”有人擔心喊。

他哪裡聽得見,罵著罵著,罵出了脾氣,“給老子玩陰的,有種你再給老子飛低一點,老子用刀涮死你!”飛機似乎發現了他,一個俯衝,低低掠過他的頂,人家看他:也就蚍蜉撼大樹,陪他說笑,逗他玩,他手一揮,刀尖碰飛機底部,他似乎聽到一聲噹啷——,真假難辨,一切全在恍惚之間,刀直愣愣掉下來,他想看個究竟,要不是有人推他,就插他眼中了。

“你幹什麼?你不要命了?”

飛機一揚頭,飛向蒼茫。

“狗日的,玩老子,錯個地方試試,老子一刀切下你脖子上的生瓜蛋子!”他彎腰拾起地上的刀,在粗糙的衣服上,擦拭幾下。

“牛性!尿性!可是有用嗎?”

遠處,火光沖天,在燃燒中坍塌。

“我看著那兒象兵營,這下子全完了!”銼刀往人多的地方聚。

“你剛才是幹什麼?屎黃皮(一種魚)攆鴨子,我看你是命逼的,別人躲都躲不開,你倒好,追著飛機跑,要想死,也要先把頭髮理了!你都多大歲數了?我怎麼看你還是三十年前的樣子?”說話的是位老者,耄耋之年,虯髯長鬚。

“二爺,我沒事!”

“有事就晚了!我看著瘮得慌!作死沒有這種作死法!”

“沒事,我就想削他們,兒子打老子,還天經地義了,他們不都是中國的種?秦始皇那時該兵發荒島,留下了這些孽子孽孫!遺恨千古!”

“那都是老皇曆了,人家認嗎?”

“二爺,等著吧,等這幫孫子進了城,沒事我就削他們幾個玩!”

“別屎沒拉,尿就嘩嘩尿一地,日本人那裡,你可是還有筆舊帳沒還,還是把尾巴夾緊了做人,世界變得有多壞,你沒看見?你沒有聽見?進來的那些人,吃你的,喝你的,打你、罵你,還要殺你,還跟你滿嘴跑火車講:大東亞共榮,你相信?茶餘飯後,他們自己都不相信,說到底,比土匪還匪!”

那一夜,史無前例的大轟炸,驚的不僅是城市,還有廣袤的農村。玉石俱焚的毀滅,讓中國人顫慄,遠在塌河谷地的黃興忠,是被巨大的爆炸聲嚇醒的`,雖然整個過程只持續二十幾分,但卻驚了他的夢。我的個乖乖,這速度也忒快了,他們一大幫人在塌河谷地,腳後跟子都沒站穩當。

“老爺就是老爺,先知先覺睿智,佩服之至!”劉中天囈語般。

好久一直在摩拳擦掌、磨刀霍霍,身上一直攢足了勁,卻沒有地方去施展,這讓黃安不安起來,他的女人和孩子已經回到鄉下去了,他現在所能做的,就是和黃興忠一起,等待著那莊嚴的時刻到來。

黃興忠把馬燈放在粗大丑陋的樹根旁,悠然點上菸袋,他象個小老頭,腳下溝壑裡水流個不停。

“日本人終於動手了!”黃安彎腰走過樹下。

“你不好好睡覺,這是幹什麼呀?”

“這麼大的爆炸聲,地動山搖,哪裡睡得著,小鬼子有飛機,我們有什麼?這個國家落在蔣介石手裡,能憋出什麼好屁?你看看他們手下那群貪官汙吏,這會兒慫了!”他一屁股坐在黃興忠身旁,“北師傅明個兒早上還來不來?”

“一定來!說好的事,錯不了!”

“昨天震聲和九紅大婚,顯得過於草率!”

“非常時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