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在沒落的夕陽下,迷離而醉,這是一個午後,是發生故事的時間,在偌大的菜市場,行人如織,不管歲月怎樣嬗變,這張用來表達七情六慾的嘴,象個無底洞,永遠填不滿,在一個掛滿新鮮肉攤前,猶豫不決的周氏,由於人流湧擠,和小林東界擦……不!更確切地說:擠肩而過,周氏吃驚扭過頭,看了一眼,這個滿臉長滿茅草一樣的男人,稀而長,蓬鬆覆蓋大半個臉的男人,哆嗦一下,“對不住!”,正是這一眼,正是這句對不住,陰電陽電,刺撥耀眼的火花,誰擦的誰,都沒有搞清楚,女人這個嫵媚的低姿態,讓拎著一包包菜,為之汗顏的男人,目光象夾子夾住了女人,上夾下夾,左夾右夾,夾成了一朵花,美麗不美麗,另說,是花就香,哪怕幽香,也能招蜂引蝶。

他笑笑,虛虛地笑,笑在寂寞太久的容顏上,學著中國男人的樣子,甩一下手,“沒的雞巴事!”無奈手上太沉重,兩手都是,象魚,要跳出水面,只在水裡拱出激越的浪花,呆呆地,有興趣看著女人,這目光中有慾望的電流,象水,寂寞太久,有條縫,不!有條炸裂的紋路,水就滲透進去。

夕陽在人們無限惋惜中,一跌再跌,跌進無盡的黃昏中,擠出菜市場,兩個原本陌生的人,已經有說有笑了。

男人沒有透露身份,女人沒有象揭瘡疤那樣:去揭他的老底,那樣會很疼很尷尬,血水流淌的地方,再癒合就困難重重,得象磨刀那樣:把日時磨尖亮磨平磨消,稍不留神,磨成洞,女人不傻,這種耗時耗體力的蠢事,她不做,男人在她的溫婉中春心蕩漾,想入非非,那是想當然。女人一舉一動,男人看在眼裡,落在心縫裡。女人在肉攤上的不捨,證明一切,錢在手心裡,生出虛汗,溼了女人的手,滋潤的男人的心,“給你,拿著!”男人豪爽從放在地上的一個袋子,拎出一塊足有三四斤五花肉,那殷紅的紫,雪白油膩的厚,有三四寸厚的肉白,想一想它做成紅肉,咬一口,滿嘴流油,這動作就是硬塞。

“我不要!憑什麼?”女人的心態就是這樣,一邊目光死盯著豬肉,象釘子,要揳進肉裡,但另一邊卻推得堅決,生怕這是誘餌,自己不知不覺陷入男人設計好的陷阱裡,一個半娘徐老,過高估計自己剩餘價值,還活在人言可畏裡,如果沒有這點顧忌,雙眼一閉,縱身一躍,象降生一樣,雙手與肩同寬,在“啊~”的驚呼聲中,很享受跳下去,所以男人遇到女人矜持時,要不厭其煩重複著,要不然,錯失的是良機。

“我瞭解你,拖著一串孩子,不容易,你要是覺著我噁心,拿了可以扔!”

“你瞭解我?那多可惜?豬得吃多少良心食,才能長成這肥嘟嘟的肉?扔了?你的話好輕挑!”用右手在肉上劃幾下,眼光閃著光芒,“那……那那……?”

有了一來和二去,男人和女人有了瞭解,交往由淺入深,歡呼與雀躍,好看的外表千篇一律,有趣的靈魂萬里挑一,在異國他鄉,能一個這樣紅粉知己,對於小林東界來說,足以夠矣,他不再有深層次的認知,就做露水夫妻吧,就是這點誰也不點破的露水,滋潤著他孤寂的心靈,記憶象一縷炊煙,拚命蹬車,突然無緣無故笑噴,並且噴出一粒米。

“你--神經有病?”孫中洋拍拍他厚實的肩膀,這傢伙得意忘了形。

小林東界和周海媚邂逅在菜市場,他們的交往,象一幅寫意圖,線條、斷斷續續線條的勾勒,細線,極細的線,模糊的地方若有若無,這時候想一想:命運是多麼神奇!正因為在茫茫的人群中,多看了她一眼,這一眼不經意,甚至有些不屑:可憐的中國人,正生活在水深火熱裡!心哆嗦一下,正是這可惡的同情心,讓他有了些愧意,一塊肉,作為一塊板磚,拍開了女人這扇時刻關閉的大門,如果不是這,也許這扇門,到牆坍塌,都不會牙出一條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