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我爹找了靠邊的位置坐下,燕舞在我爹旁邊的位置上坐下,把我放在一個空座位上,我覺得我爹也應該坐第一排,因為他是團長阿。

大幕拉開的時候,坐在前排的人開始鼓掌,後面的觀眾裡有個人看見前排的領導在鼓掌,站起來指揮後面的觀眾們鼓掌,後面的觀眾稀稀拉拉的跟著鼓掌。

我把頭使勁地靠近麻袋的網眼,我想看看俄羅斯國家舞蹈團跟我們東方歌舞團到底有什麼區別,我還沒見過外國人呢。我跟著大棚到處演出,也沒有看過別人演出呢,這樣的劇場我看都沒看見過。

臺上的人剛介紹完,坐在我後面的一男一女就開始議論。

男人說:“柴可夫是誰啊?”

女人說:“你沒長耳朵啊,人家說了,柴可夫是雞”

一個個女人立著腳尖走上臺來,穿著像雞毛一樣雪白的服裝,很好看,我想,那肯定是用柴可夫的毛做的。我突然想,麻么妹和彩霞要是不穿紅色的三角褲,穿上潔白的雞毛服,一定很好看。

我很想鼓掌,我沒手。看看前面那排領導,快坐不住了,幾個低著頭,悄悄地往後溜了,看看後面的觀眾,也沒幾個人了,更是稀拉了。

後面的一男一女又開始嚷開了:“幾隻死天鵝有什麼好看的。”

我爹回頭看看,也坐不住了,轉頭對燕舞說:“沒啥看頭!走!”

我沒看夠,我還想看。

燕舞站起來,抓起旁邊的我,甩上肩,跟著我爹出了劇場大門。劇場大門口,兩個保安還立在那裡,我爹走過去,又給保安遞煙。 “燒起在,燒起在” 那個不會抽菸的保安舉起我爹進去時遞給他的煙說。

我爹說:“你們劇場領導叫什麼?”

一個保安說:“業務上找王主任”

我爹說:“誰管事?”

不會抽菸的保安說:“劉主任說了算!”

“你帶我去找找劉主任!”我爹說。

一個保安看了看手腕上的電子錶說:“恐怕不行了,劉主任下班了,您明天上午來吧,劉主任應該在!”

我爹想了想,帶著燕舞就走了。

三鹿嬰兒,十五

下了臺階,我爹對燕舞說:“咱吃了再回大棚”

燕舞沒有說話,一直跟著我爹走。

路邊有個“一碗香”拉麵館,幾張桌子擺在外面,我爹要了一大一小兩碗拉麵,小碗的給了燕舞,我爹要了大碗外加一個小碗牛肉,我爹扒了兩頭大蒜,一口面就著一口大蒜,慢慢的吃著。燕舞可能太餓了,滋溜茲溜地兩下就下了肚,喝光了碗裡的最後一點湯,又把碗邊添了添就望著我爹的那碗麵,一直看著我爹吃完,我在麻袋裡聞著拉麵覺得好香好香,用頭使勁地頂麻袋,燕舞可能想到了我,就把麻袋解開一點點,從我爹面前的桌子上撿了兩根麵條,塞進我嘴裡,還有半截掉進了麻袋,我覺得好可惜的。

我爹看到了,對燕舞說:“趕緊繫上!”

燕舞就把麻袋口紮上了,我爹吃完麵後又抽完一支菸,站起來說:“先回大棚看看!”

燕舞把我甩上肩,跟著我爹回大棚。一路上,我沒有往外看,就盯著麻袋上面的那半截拉麵,幾次努力把舌頭伸過去,都沒能舔下來,那半截面在燕舞背上蹭來蹭去,變成了三段,一段粘在我的眉毛上了,還有兩段糊住了幾個麻袋眼。

回到大棚的時候,天已經黑了,馬三翹著兩條小短腿坐在木箱上跟麻么妹在玩撲克鬥地主,馬三臉上貼滿了小紙條,屁股後面還插著那把鐵錘子。

富貴在車上駕駛室裡,兩條腿搭在方向盤上,聽著歌,聲音好大好吵。彩霞也在駕駛室裡,看到我爹和燕舞回來,富貴蹭地跳下車,跟我爹站在車門邊說著什麼。彩霞也跟著下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