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多年革命所賜,無心發展經濟,小河村和二十年前沒兩樣。

真要說,那就是房屋更舊了。

老杜沿著村中央的主幹道走到一半,他家的房子便近在咫尺。

林偉傑之前說過,小河村家家戶戶都有點親戚關係。

杜廣元東邊是萬大娘,跟杜家關係近,西邊鄰居論起來關係也不遠。林偉傑跟萬大娘熟悉,那些年這一家子沒少找杜春分借糧票,窮的不能再窮,不可能有這麼厲害的親戚。

林偉傑先入為主,指著杜廣元西邊那戶:「我去敲門。」

老杜問:「敲什麼門?」

林偉傑想也沒想就問:「那不是首長家?」

老杜還沒開口,二壯他叔笑得打跌:「他家上數三代就一個識字的去年還死了。咋可能是你這個領導家。哎,我說,你是誰家親戚?」

老杜指著杜廣元家。

二壯他叔下意識問:「杜老二?」

杜廣元家的門吱呀一聲開啟,看到二壯他叔,面色不渝:「叫我幹啥?」

「出啥事了?」

小河村很大,但也很小,家家戶戶都認識。五歲大的孩子能都把村裡人認得七七八八。突然來了這麼一群陌生人,唯一一個熟人還是林偉傑那孫子,村民覺得不好,連走帶跑去找村長。

老杜走的不急不快,偶爾碰到年邁的人還向人點頭示意,導致他到杜廣元門口,村長那邊的人包括村長都跑來了。

老杜的視線從他弟弟身上收回來——杜廣元果然跟他想像的一樣,慫了半輩子,到老還畏畏縮縮,恨不得整個人縮成團,沒出息的很。

老杜像他爹,打小就長手長腳,十八歲就長得人高馬大。杜廣元像他娘,年輕那會兒沒到一米七,年齡上去,他又常年立不起來,伸不開腰,現在看起來頂多一米六的樣子。

這麼慫的貨老杜都不想認,就把視線轉向問話的人,終於在他臉上看到一絲熟悉,「大坨?」

陌生又熟悉的稱呼讓村長一愣一愣。

自打他當上村長,不論同輩弟弟,還是晚輩都管他叫村長或村長大哥。只有長輩還會喊他小名。隨著他頭上的白髮越來越多,村裡上了年紀的人一個接一個去世,已經很多年沒人喊他「大坨。」

村長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你是……?」

他二弟接道:「大哥,這人是咱們村出去的。咱們村啥時候多了這麼一號人?」

村長轉向他弟,問:「咱們村?」

他二弟點頭:「他自個說的。林偉傑這小子帶來的。」

不過他好像不喜歡林偉傑。

這點沒有證據,二壯他叔決定先不說。

村長打量他一番,沒有一絲熟悉感:「你是誰家親戚?」

「我是——」

「大哥!」

一聲驚呼,驚得所有人嚇了一跳,樹上的鳥兒拍打翅膀,地上的螞蟻抱頭鼠竄。

老杜沒有任何準備也嚇一跳,正想轉身,雙臂被人抓住。

「大哥?大哥是你對不對?大哥?!」杜廣元急的大喊大叫。

村長不禁說:「杜老二,你幹啥?趕緊放開!」

「放啥?」向來只有人家吼他的杜廣元抖起來,「睜大眼睛看看這誰?我大哥,我大哥!」

村長睜大眼睛。

圍觀的村民也不由得睜大眼睛。

老杜十八歲離家之後就沒在眾人面前現過身。知道他十八歲之前長什麼樣的人屈指可數。

村長確實見過幼年時期的他,可老杜今年六十六,那是四十八年前的事了。記憶早已變得模糊,哪怕因為杜廣元的話看出他眉眼有些熟悉,像極了杜春分,可也不敢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