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是短短的一個早晨,為何對她的心境摧殘如此之大?

說來說去,總歸一句,這種種的忐忑不安、自慚、嫉妒、憂傷,統統肇因於她害怕失去浙漾。

“我會失去他……”她小臉蒼白,低低呢喃,“我終有一天會失去他的,不只是因為何姑娘,而是……我拿什麼資格來留住他呢?”

美麗的若柳的出現,不過是催化了她的恐懼,讓她看清楚自己和公子天與地的遙遠距離。

以前她可以欺騙自己,只要可以陪著公子一天過一天就好了,就這樣快快樂樂的,到影城還有一個多月的路程,等唱完了戲也還可以逗留個幾天吧?

可是她倏然發現,她要的不只是這短短的相聚時日,她真的好想好想跟他長相廝守,過著朝夕相處,長伴到老的日子。

她的夢,那個養著小雞,種幾畦菜的夢,她多想跟公子共築……

只是公子雖然待她很好,很溫柔,呵護備至,但是在他的心裡,她究竟有著什麼樣的分量呢?

是個可愛的丫鬟?還是個有趣的伴?甚至於只是個可親的小妹妹?

他的溫柔呵護保證不了什麼,除非……除非他親口告訴她,他也喜歡她。

這怎麼可能呢?她失魂落魄地想著。

她實在太貪心,公子已經待她很好了,她卻還想要貪圖更多。

“怎麼辦?怎麼辦?”她抱著頭蹲了下來。

風兒沒有回答她,潺潺溪水也沒有回答她,只有林間隱隱約約傳來嘰嘰喳喳的鳥叫聲。

她緩緩地就地而坐,抱著雙膝痴痴地望著遠處青山煙嵐。

這裡是中原,和關外的家鄉多麼的不一樣。

深深感慨之餘,衫兒忍不住輕輕地唱起小時候家鄉流傳的,一首人人耳熟能詳、感人心脾的歌——

“有一個夢,朝思暮想的夢,夢想心上的人兒偕日月星辰與共。有一個願,魂牽夢縈的願,願與心上的人兒伴歲歲年年莫別。可是花開花落多少年,看見草原枯了又榮生,夢裡人兒容顏猶年少,夢醒白髮蒼蒼漸稀少,我嘆人生如夢幾如願,漫漫蘆花七月已飛雪……”

衫兒決定離開。

離開愛家班,離開他。

未能完成對他的承諾,在蔣老爺子六十大壽的壽宴上獻唱,是她最深的遺憾與虧欠,可是她更害怕繼續這樣下去,還沒到影城,她就會控制不住自己而崩潰了。

與其每天數著日子忐忑著未來的離別,還不如壯士斷腕,毅然決然的離開好。

現在離開是狠了點,痛了點,可是至少她可以帶著僅存的自尊離去。

不要等到去了影城,唱完了戲後,再面對曲終人散的那一刻……

到得那時,她就算想留也不能留,不想走也不得不走,眼睜睜看著他目送自己離去的椎心刺骨,她決計承受不了。

而且她也沒有天真到相信自己可以留下來,和公子偕日月星辰與共,伴歲歲年年莫別。

那就離開吧!

她自我解嘲,少了她這一個大食量的花旦,用同樣的米糧,還可以請來十幾個嬌嫩嫩的花旦呢!

當天晚上,他們宿在一家野店。

浙漾心頭隱隱約約有種不祥的預感,他一路上緊張地盯緊衫兒,試圖找尋出一絲異樣,可是衫兒的笑容還是那麼天真燦爛,與人說說笑笑,沿路吃得還是那麼多,好像什麼事也沒有。

他想要把那種感覺壓在心底,當作是自己精神繃得太緊,可是那抹不安的感覺卻越來越重。

晚上用飯時,衫兒一個人足足吃了二十個肉包子和三碗酸辣湯,這讓浙漾鬆了一口氣,但他還是決定弄個明白。

當晚要各自安歇時,衫兒抱著包袱正要往自己的房間走去,浙漾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