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九真的見到朝思暮想的親人,她淚奔了,小小的拳頭,象蒜棰搗在蒜廄中,漸漸地拳頭越來越無力,頻率也低了,然後,一頭紮在沈十一懷中,沈退不是,退不是。然後,用右手掌拍拍她那因委屈抽動的肩膀:“九姐,九姐,悠著點!這兒畢竟是馬路上,我還在車上!”

沈九顧不上別的,拉著沈十一就往曹家去。

顧一凡已經不能忍受溫安正的放縱,言語間難免會有衝撞,尹紅梅也隱隱覺得:溫的行為有些不妥,但她只是皺著眉,沒有反對意見,她知道:在龍澤縣的組織中,她雖是組織委員,許多時候,更多是執行者,她的意見微不足道,即使她說出來,顧一凡或溫安正並不一定採納,可謂:人微言輕。更何況,她的上面至少還有兩個臺階,一個是外號老李的,一個是汪洋,這兩個人,更多是遵從顧的意見,溫安正初來乍到,根基不是很深,更沒有在這麼短時間內,建立起自己的同盟,所以遇到說不通時候,顧一凡往往用開會的形式來解決,無論從感情上,還是事情的態度上,溫安正往往聲嘶力竭痛陳龍澤縣委的不作為,他慷慨激昂,唾液四濺,說到激動的地方,往往是手足舞蹈,激情澎湃。

“我請同志們認真想一想:委曲求全給我黨帶來什麼?值此風雲際會之契機,我們應該走上街頭,亮明我們紅黨人之身份,呼籲民眾,喚起他們的良知:中華民族已經到了最危險時刻,我們萬眾一心,需要冒著敵人的炮火去前進,而不是象過去那樣:龜縮在某個雞腳旮旯裡,迫於輿論的壓力,他國民黨就算要製造摩擦,也要看時候,我已經多次外出演講,很受民眾歡迎嘛,我也見識了國民黨,他們並沒有對我怎麼樣嘛,我相信:他們也不敢把我怎麼樣!過去的一切,都俱往矣,畢竟政治環境變了,他國民黨總要掂量掂量民眾的心,他老蔣雖不積極抗日,更不需要喚眾,可民眾的呼聲,他總要聽一聽,龍澤城內外,那幫小日本子蠢蠢欲動,不在理論上,輿論壓到他們,能行嗎?我們連堂堂的國民黨也不如嗎?據我所知:他們已經積極行動起來,連監獄中的犯人,都併入警察護衛隊,因為他們比我們更敏感,他們已經嗅到某種不同尋常的氣味,未雨綢繆,比起他們來,我們是不是應該更加積極行動起來,我們才是這個民族的希望,民族的未來,我們……我在西涼縣見過陳嘯虎、臨江縣見過江茂,你們都是一樣級別,小孤山縱隊不是輕而易舉拿下臨江縣城了嘛?只要大家眾志成城,一定會大有作為,毛三春、尤金平二位省委領導不是也沒說什麼嗎?大政方針他們定,具體怎麼開展工作,我們來做!可能各位不太瞭解,我曾經長期和毛某某同志、朱某同志、任某某等我黨諸多同志,並肩在革命聖地延安工作過,章無常法,形無常態,我黨靠什麼?喚起民眾,積小勝為大勝,僅以打臨江為例,就很好檢驗了我們的實力,我們決不計較一城一地得失,我們更不能象蛇那樣,在殘酷的嚴冬到來之前,貓在洞中冬眠,等待著春暖花開的到來,我們要積極發揮主觀能動性……”他居然像毛某某那樣揮手,“我們要學習秦始皇那樣:以雷霆萬鈞之勢,喚起四萬萬民眾,趕山填海,我們應以嶄新的姿態,迎接大革命高潮到來!”

“剛才溫安正同志極賦扇動性的語言,我的感觸頗深,請問特派員同志:我們有幾個人?幾條槍?除了老李以外,有幾個可以衝鋒陷陣的?他玩過槍,精於各種槍械,學過投擲,會駕駛,在蘇聯伏龍芝軍事學院呆過,開過坦克,當過炮兵,你侃侃而談,真的抓起槍,你行嗎?”老李是龍澤縣的老資格,他把彎曲玳瑁大煙鬥吸得叭嗒叭嗒響,一頂破舊氈帽,喜歡扮著黃包車伕,優哉遊哉行走於大街小巷,鬍子邋遢,形象猥瑣,但他耳聽八方、眼觀六路,能夠從細微聲響中分辨出是非來。 會場內鴉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