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

張邁道:“我四處瞧瞧。”正想用什麼話引入正題,陶鍋裡的雜糧粥滾沸起來,奚勝尷尬道:“特使,抱歉。你先帳裡坐坐。”

碎葉焚城以後,唐軍屋宇全毀,民部各搭小帳暫時棲身,奚勝的這座小帳不過五步見圓,才一進去,一股臭味撲鼻而來,帳裡一個半身不遂的老婦人躺在角落裡一塊木板上,奚勝在外面叫道:“特使,那是家母,家母行動不便,說話也不清朗,你莫見怪,先找個地方坐一坐,我煮好粥就來。”

張邁看這情形,實在開不了拉票的口,要走,又覺得不合適,就在帳門口看著奚勝就著門口的小爐子做飯,唐軍物資奇缺,縱是自己開小灶要想有什麼食材也難,這時奚勝不過是儘量掌控火候,將一堆雜糧煮得柔爛了,再適當放些鹽巴調味,張邁也沒想到這樣一個衝鋒陷陣時勇往直前的漢子,幹起這等活兒竟如此的細心。

奚勝一邊煮粥,一邊嘆道:“這兩天軍中告急,我把家母託給了鄰居肖叔,但肖叔為人粗豪,幹不來細活,每天只是將乾糧泡軟了,加一盅冷水,家母身子不好,胃口奇差,卻不過肖叔的盛情,又怕訊息傳到軍中我會擔心,當著肖叔的面把乾糧han住了,但實在是吞嚥不下,偷空都吐在角落裡,我剛剛回來,聞到餿味尋著那些發黴了的乾糧,這才知道家母已經餓了六七頓了……”說到這裡聲音也哽咽了,忙岔開話題:“唉,特使光臨寒舍,這是蓬蓽生輝的事情,我扯這些幹什麼。”

張邁在旁邊卻聽得呆了,忽然想起:“我整個人來到了這個世界,家裡那邊可怎麼辦?爸爸媽媽丟了兒子,可怎麼辦?嗯,希望我是被複製到這個世界的人,或者那個世界還有另外一個我在爸爸媽媽身邊盡孝。”然而自己來到這個世界的事已屬荒唐,所謂自己是個被複制的人,或者說那個位面有另外的一個自己,不過是一點渺茫的希望罷了,裡家人如今怎麼樣了,今生怕也是無法知曉了,眼角忽然有些溼潤。

說話間雜糧粥已經煮好,奚勝端在一邊,要等粥冷了再喂母親吃飯,這才搬了塊石頭坐在張邁身邊,道:“特使,你這次來,是不是有什麼事情?”

張邁調整了一下情緒,正想開口,帳內奚勝的母親嗚了兩聲,張邁劉黑虎都不知何意,奚勝一臉羞愧之色,道:“特使等等。”進去抱了他母親出帳,到一個陰暗處去了,張邁便猜到奚母是要溲溺,聞聞帳內的臭氣,忽然明白:“這幾日大夥兒全心備戰,奚母缺乏照料,人有三急,她行動不便,怕都直接在這裡頭解決了。”想想這份骯髒,人自然就覺得噁心,同時也生出了慚愧之意。

過了一會奚勝回來,安置好乃母,看看張邁的眼光落在小帳一堆骯髒衣物上,一張粗臉都紅了,趕緊幾下子收拾好,臉上甚是歉疚:“特使,真是對不住,你看我這……真是……對不住。”

張邁默然,道:“其實我也沒什麼事情,就是剛好路過,進來瞧瞧。那粥差不多可以吃了,你快喂老太太吃吧。”

告辭出來,奚勝送出了老遠才匆匆回去。一路在黑暗與火光中行走,劉黑虎似乎想到了什麼,可他不會說話,四周也就靜悄悄的,張邁也沒再去找其他人,自然而然就回到了自己帳中,獨自呆坐了好久,忽然感悟到這個世界的真諦遠非自己所想的那麼輕鬆簡單,之前他覺得楊定國短視了,竟然沒覺察到的回紇人潛藏的禍心,這時卻才發現自己淺薄了,只知一味地奮進求勝,卻不知背後尚有許許多多不是戰略與計謀就能解決的事情。

他忽然想起了一個故事,說的是古代的某個割據政權面對中央王朝的討伐,君主下令投降,那個國家本來還有十四萬軍隊,卻在一道命令傳下後就全體解甲歸降了,那個割據政權的君主連同妻眷也被俘虜到了中央王朝的京城,剛剛統一天下的皇帝和亡國君主的妃子談起亡國之事情,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