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醫全神貫注,為戟頌的傷口仔細處理妥當後,才恭恭敬敬地退下,留下屋內一片寂靜。

這觸目驚心的傷口,是出自同為不死之身的同族人之手。

想要徹底癒合,怕是還得耗費一段漫長的時日。

戟頌輕輕摸了摸肩頭新換上的繃帶,臉上的神色平靜如水,絲毫看不出剛剛遭受了那般重傷。

與肩頭的傷痛相比,她滿心滿眼都是從剛才起就一直沉默不語的月。

可她哪裡知道,月早就心疼得沒了半分脾氣。管他是白曳還是黑夜,只要戟頌願意,隨便喚什麼都好,只要她能平平安安地從那場災禍中歸來,於月而言便已足夠。

回想起方才看到戟頌肩頭傷口的那一刻,月仍心有餘悸,一陣前所未有的後怕湧上心頭。

對方可是和戟頌一樣擁有不死之身,倘若戟頌在戰鬥中不敵,極有可能被殘忍殺害,從此便再也無法回到他身邊。

待家臣和家醫離去,屋內重歸寂靜。

月緩緩走到床邊,坐了下來,目光緊鎖著戟頌,聲音裡滿是疼惜與不解:“受了這麼重的傷…… 為什麼不告訴我?”

“其實也沒那麼嚴重。” 戟頌說的倒是實話,若不是這傷口來自同族人,與她之前在地下室所遭受的折磨相比,確實算不得什麼。

月沉默不語,深邃的眼眸中神色複雜,令戟頌難以捉摸。

“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戟頌小心翼翼地開口,猶豫片刻後,輕輕拽了拽他的衣袖,“我當時意識不太清醒…… 要是說了什麼不該說的,你……別往心裡去,我…… 我就是個沒什麼心眼的粗人…… 你是知道的……”

月雙手輕輕捧起戟頌的臉,目光如往昔一般,平淡卻又飽含溫柔,靜靜地注視著她:“我知道。”

“真的不生氣了?”

“嗯。”

“真的嗎?”

“嗯。”

戟頌仔細端詳著月的面容,見他神色間確實沒有半分怒意,這才微微鬆了口氣,臉上勉強揚起一抹略顯憔悴的笑意:“那就好,如若你真的同我生氣了,我就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看著戟頌略顯蒼白的臉色,月的心猛地一抽,一陣劇痛襲來。

自與戟頌相識以來,月也見過她受傷的模樣,可卻從未像此刻這般,見她如此憔悴虛弱。

月身為神術巫道之人,對咒術極為敏感,若戟頌身上被人下了咒術,他定能一眼看穿。

可如今,戟頌身上毫無咒術的痕跡 。

-

滿目的火焰充斥著視線。

那個人依舊站在火焰之中。

他既沒有掙扎,也沒有任何逃離的意思,他在火中駐足,抬頭好像在望著什麼,鋪天蓋地的火焰自他的身遭侵襲,將他完全吞噬在火焰之中。

周遭充斥著火焰燃燒的聲音,怒號之中又夾雜著被侵蝕得噼啪作響的聲音。

火光照耀到的周遭的地面上,橫七豎八地躺著許多赤裸著身體的人,他們的身上滿是泥漿和血汙,經烈火焚燒,變得焦黑難辨。

他站在遠處望著眼前的場景,腳下是一圈光環,隱隱地散發著光亮。

一滴血滴落到他的手心。

他緩緩抬頭,看到了上方四角的天空。

忽然——

一條腿倏地砸在了他身上!

月猛然驚醒,睜開眼睛看到了戟頌正在熟睡的臉。

戟頌睡得很香,一腿騎在了他的身上,彷彿將他當做了一床棉被。

他的臉上僅掠過剎那的意外,轉瞬之間,唇邊便漾起一抹寵溺的笑意。

方才那仿若置身烏煙瘴氣中的夢境,在他目光觸及戟頌的那一刻,竟如輕煙般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