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著頭,不讓自己氣鼓鼓的醜樣落在月讀眼中,就算他不在意她是美是醜,偏偏她自己在意,所以,她每次來找月讀時,總是用象牙梳將一頭又長又濃密的鬈髮梳得整整齊齊,再簪上鮮花,抹胭脂,塗水粉,像個傻瓜似的在水池畔照了又照、瞧了又瞧,這些,月讀都看不到。

低垂的視線裡,只有被踩了好幾回仍一樣不怕死地維持眼中諷笑的壟蚯,以及饕餮胃囊的粉紅顏色。

突兀的一抹白,跨入她視野之間,是月讀潔白的鞋履。

她猛然拾頭.月讀就站在她面前.他拙住她的手腕,大掌有著雲霧般的沁涼溫度,他的力道很輕,她只覺得腕間一緊,一道白光逼得她眯眸,而眯眸之後,粉色胃囊消失不見,腸胃蠕動的聲音不再充斥耳膜,不知多少時日不見的溫暖日光灑落在她身上,湛藍的天,白淨的雲,饕餮咬著雞腿、一臉錯愕的傻樣近在咫尺,在在都在宣告一件事——

她從饕餮的胃裡出來了!

就只是眨眼間,月讀將他們兩個從見不著天日的大胃裡帶出來了!

她就知道以月讀的本事,要從饕餮胃裡出來很容易,但……容易成這副德行哪有天理?

“就當做是你逮住壟蚯的回禮。”月讀語調平平.衣袖輕揚,壟蛆瞬間消失不見——他被送到神天愚所在之處,交由天愚發落。

他的話,震醒窮奇,她還在適應外頭明亮的光線。

“慢、慢著!”她喝住月讀。“我贏的代價不是要你帶我離開饕餮的胃,你不可以擅自決定!喂,月讀——我要的不是這個啦!”

她必須要用吼的方式才能掩飾自己的開心。

他可以不管她的死活,放任她一個人在饕餮胃裡被消化成一攤充滿養分的屍水,讓饕餮的腸胃將她給吸得半滴不剩,他可以的!

但他沒有,他沒有!

無情的神只,冷情的月讀,在他離開饕餮大胃之時,沒忘了將她也給救出來。

小小的恩惠,在她心裡又大大記上一筆。

月讀不理睬她哇哇大叫,來到仍未從愣然中恢復的饕餮和刀屠面前,他們小倆口正在自個兒房門外架起小桌小椅,挨在一塊兒啃烤雞,才啃到一半,饕餮打了個嗝,幾十天前被她吃到肚裡去的月讀及窮奇竟然變成一道光,從她嘴裡蹦出來.

月讀緩步靠近,饕餮以為他要跟她算總帳,畢竟,她張嘴將他吃下肚,還企圖揉肚加快消化掉他的速度。

月讀朝饕餮伸出手,刀屠反應迅速地過來阻擋,將饕餮護在身後。

“龍飛。我沒有要傷她,讓開。”

月讀喊出刀屠另一個名,刀屠卻不可能被如此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說服。他擰著濃眉,文風不動,雖不曾親眼見過饕餮口中被她吃掉的“神”與“兇獸”,但他清楚明白,眼前這一男一女正是他們。

月讀也不再多說,繼續往前走,拉近與饕餮的距離。

刀屠出手了,不允許月讀對饕餮做出任何傷害之舉,但他的阻止全然不被月讀放在眼裡,即使刀屠的手恢復成鋒利刀身.仍然傷不了月讀絲毫,他被刀屠碰著的部分全數化成白煙,世上最具殺傷力之刀,也不可能劈砍煙霧。

月讀的指,穿透刀屠,落在饕餮額上,薄唇吟念出神語。

刀屠驚慌地回身,手刀再度揮砍向月讀的虛影,同樣徒勞無功,透過月讀半虛半實的身軀,看見他收回長指,也看見饕餮嘴裡還在咀嚼著肥嫩雞腿肉。

“饕餮!”刀屠以為饕餮被月讀怎麼了。

“嗄?”饕餮唇角油膩膩,表情有些傻呼呼的,被刀屠猛拍著雙頰。

“你怎麼樣?你有沒有怎麼樣引饕餮!饕餮——”

“我只是將逆行之術自她記憶中抽離,她永遠都記不起來這個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