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浩道:“到哪裡去?”

兩名挎刀大漢陰笑道:“你是貴客,自然是接待貴客的賓館,走吧!”

口口口

所謂“賓館”,位於谷底一座峭壁之下,鑿石為室,外加鐵柵,除了鐵鐐鐵銬巨鎖,並有“專人”負責“接待”。

大約因為康浩已經失去內力,總算特別優待,未加鐐銬,但那不足五尺見方的囚室,陰暗,潮溼,白天蟲蛇亂竄,夜裡蚊蚋成群,屋角一堆充作臥床的稻草,溼淋淋就你從水裡撈出來的,不僅已經黴爛,更有一股濃重的臭味,觸鼻翻胃,令人作嘔。

康浩對這些尚能忍受,唯有身上的劍傷和鞭痕,因無藥物敷治,已經漸漸開始潰爛化膿,卻是一件使人擔憂的事。同進,他更惦念著湘琴,不知她是否已被送到谷內?是否也在這暗無天日的石牢之中。

從進入石牢開始,他就特別留意附近有多少間牢房?囚禁著多少人?以便探聽有無湘琴在內,結果卻大失所望,據他所見的六七間牢房,裡面都悄悄沒有一聲聲音,好像除他之外,再也沒有第二個囚犯了——當然,峭壁下的雨道曲折深遠,估計牢房絕不止六七間,但整個山腹內,只聽到看守者巡行時的腳步聲,此外便是一片死寂。

可是,每天午晚兩餐,那名送牢飯的禿頭小廝從石牢大門走進來,食盒中卻總是兩份飯食,禿頭小廝每天準時而至,先將一份飯食由鐵柵縫塞給康浩,然後提著另一份飯食向用道內走去,再出來的時候,食盒業已空了,這無異說明石牢中還有另一名囚犯,只是康浩未曾看見而已。

那位同難者是誰?會不會是湘琴?他為什麼被囚禁在牢中?為什麼默默無聲……這些,都引起了康浩無限的好奇和猜測。

這一天中午,他實在忍耐不住了,趁那禿頭小廝未收取食盒的時候,便含笑搭訕道:“姓陳。”

康浩又問:“牢中的飯菜,都是陳老弟負責烹製的麼?”

禿頭小廝“嗯”了一聲,低頭收拾好食盒,便欲離去。

康浩故意長嘆一口氣,道:“啊!那就難怪了——”

禿頭小廝才待要走,聽了這句有頭無尾的話,不禁停步問道:“難怪什麼?這是牢飯,又不是待客的酒席,莫非你還嫌咱做的不好吃?”

康浩忙道:“不不不!陳老弟你剛好猜錯了,我的意思是說,這牢飯雖說簡陋,調製卻精美可口,錯非陳老弟這等烹好好手,其他人確做不出如此美味來。”

那禿頭小廝臉色稍弄,仍有些不敢相信,說道:“你這是真心話?或是故意損咱的?”

康浩發誓道:“若有半句偽話,讓我舌頭上長個大療瘡。說真心話,我這人平生最好吃,曾經立志要嚐遍天下美味,但世上珍餚雖多,那都不外雞鴨魚肉,山珍海味,縱然好吃,並非烹調上的工夫,只有陳老弟這一碟椒鹽空心菜,既非奇珍異物,又不需多少佐料,竟然調製得香、脆、鮮三美俱備,人口清爽,不含油膩,這才是世上難得一嘗的佳餚,天下最了不起的烹調功夫。”

他說得口沫橫飛,那禿頭小廝聽得半信半疑,傻呵呵露齒一笑,道:“想不到你對吃倒挺內行?”

康浩仰面道:“我走遍天下,吃遍天下,坐牢被囚也有七八次了,只說世上的牢飯囚糧最難下嚥,不料竟在此地嚐到瞭如此美味,唉!早知這兒有佳餚可享,我實在應該早些來,何至於等到現在!”

那禿頭小廝嘻嘻笑道:“只要你喜歡吃,這容易得很,你安心在牢裡多住些日子,咱們一定讓你吃個夠。”

說完,笑著點點頭,提了空食盒飛步而去。

康浩費了許多口舌,原想套問他幾句話,不料禿頭小廝竟興沖沖走了,一時攔阻不及,只得暗自可惜,眼睜睜望著那禿頭一聳一聳,消失在石牢大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