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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心念斷掉的一刻我才知道我有多麼愛他。那怕是不能和他在一起,我也不曾這般絕望。那怕是隔著天涯海角,他還留著花衣留著我的心。
奕,你狠,你真狠。你什麼都明白的,什麼都知道的。你以這樣的狠絕來報復我嫁給他人嗎?你懂得兵不血刃殺一個人,不是取她的命,卻比取她的命還要讓她痛!
奕說我向來有種勇氣,明明軟弱到極致卻還能生出一股勇氣。這裡還有著我不能傷害的寧家人不是麼?我才答應過大海絕不傷害到他們。
我緩緩站直。擦乾眼淚,自顧自補好妝,回頭嫣然一笑:“寧清,總得讓婚禮圓滿收場不是?”
大海和寧清交換了下眼神。寧清微笑著說:“當然”。
回家
我和寧清沒有蜜月。臨近年關,他很忙。我不想呆在寧家,不想閒著,但婚禮第二天跑去公司上班。憑白就會多出各種話題。我給寧清打了聲召呼,和娟子一起回蘇河。
蘇河鎮三面環山,一面臨水。鎮上就一條街道,依山沿河彎彎曲曲建著房子。我站在山坡上,一眼就看到家裡的木樓。黑色的瓦,褐色的牆。我有很長時間沒回來過了,快畢業時我和奕把媽媽的骨灰帶回來,傷傷心心哭了一場。四年前我從北京離開,回到這裡,也是傷心大哭一場。兩次都沒有在這裡多呆,匆忙而來匆忙而去。現在回來,還是傷心。這個生我養我的地方回來一次就傷情一次,怕是真的不能久呆的了。我對娟子說:“鎮子變化好大。”
娟子笑著說:“是啊,好多人家都修了磚房。”
我還是喜歡原來的小鎮。這些磚房夾在木樓裡顯得不倫不類。原來石板路上凹凸壞掉的地方打著水泥補丁。娟子興致勃勃地說:“鎮裡建了紙廠,藤編工藝廠,我就在工藝廠上班,我們廠的產品銷路很好呢,就是廠小,產量小。”
蘇河鎮的人都有一雙巧手,女人都有一手好繡活,男人會編各種傢什。山裡竹子豐富,又有水,辦這樣的廠也是條活路。
我的家和娟子的家捱得近,中間只隔了幾戶人家。家裡恐怕灰已積有寸許,住不得了。娟子看出我的想法,說:“這次回來就住我家吧。爸媽時常說起你呢。”我點頭同意,對娟子說:“還是想先回家看看。”
家裡總是給媽媽收拾得乾乾淨淨。不知道媽媽要是知道家已破敗會有多麼傷心。我真的不孝。低矮的院牆裡小院還是整潔。我感激地看著娟子,怕是她常來收拾小院吧。娟子抿嘴一笑:“子琦,進屋吧。”
娟子開啟房門,我忍不住眼睛一紅:“娟子,謝謝你。”家裡好乾淨。娟子連這裡都一併照顧打理了。
我站在堂屋裡,一切都沒有變化,放在凳上的針線筐都還放在老位置。媽媽常坐在這裡做繡活,她說這裡光好,還能看到我放學回家。一進門,媽媽就會放下活計,繫上圍腰去廚房。因為我每每一進院門,就會喊:“阿孃,我餓啦!”
我迷迷糊糊在家裡轉。這是我的房間呢,靠窗的桌上放著毛狗,蚱蟲,這是奕編的,早已枯黃了,桌上的竹筒空著,以前總是插著花兒。弈在的時候,隔上三五天就會帶上一把花回來。床上空著,只有床板,娟子肯定怕積塵,都收進櫃子裡了吧。我開啟木櫃。樟腦的香就撲了出來。我在角落裡翻找,摸到了一個盒子。不用開啟,我都知道,裡面全是信,全是奕離開後寫來的信。我常常和娟子一起分享,娟子常常笑我動情的樣子是個傻女。
這是奕住過的房間。我拉開抽屜,裡面空空如也,以前,這裡面全放著我送他的小玩意兒,他走的時候帶走了吧。我的照片壓在玻璃板下面。有好幾處地方留著方形的空格,奕拿走了幾張。我揭開玻璃拿起一張照片端詳。仔細地看著原來的我。裂著嘴,露出牙齒笑著。黑烏烏的眼睛。是單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