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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抗爭”。可這,絕不同於戰場上的你死我活,完全是一種“難以訴說”或說是“無以訴說”的尷尬。唯一能做到的就是等待——等待時間老人的步履,就像江西南昌的那條細長的*小路一樣。
一般說,人的記憶是從十歲左右開始的,這之前,幾乎記不住什麼,可十歲之後,便能記住自己所有的生命履歷了。以你來說,在十歲之前,記住的只是一些零星的碎片,學校時常搞積肥,秋天時,號召學生把樹葉掃起來,挖個坑埋好,讓樹葉漚成肥,然後裝在車上插上小紅旗送到農村去。還曾經花一元錢買過一個糞筐,每天早上拾馬糞。這還是少先隊組織的。可是隨著馬糞紙樣的大字報鋪天蓋地,便有了你們的“校長室之劫”“打豬事件”“雪地毆吳軍”。此時,你們沒有捲進如紅衛兵大串連、抄家、武鬥、打砸搶之類,因為你們的年齡還不夠資格,充其量只能是自己縫一個紅小兵的袖標,跟著紅衛兵大哥哥們湊湊熱鬧,或是把那些過年貼窗花用的紅紙剪成“三忠於”“四無限”的彩花滿世界去貼;舒胳膊伸腿的跳“忠字舞”;唱語錄歌;給家裡去服務社買個東西也要對口快板樣的和售貨員對:“鬥私批修”、“完全徹底”。你們全把這當成是一種新遊戲來耍。耍夠了,就繼續去捉迷藏、打三角、投坷垃仗。但是,人是歷史的一分子,歷史決定著人的命運這一點,不可更張。就像地球是宇宙的一分子一樣。歷史車輪輾下的印跡永遠留在了那裡。
吳軍捱了同學的打以後,卻也轉變了。沒過幾天,學校的大喇叭裡響起了吳軍稚嫩的嗓音:“堅決和反革命父親劃清界線,打倒國民黨大特務吳忠魁 ……”聲音纖細卻響亮,童音嫋嫋卻火藥沖天,本是一家人卻要從此敵我兩家分。這斷絕父子關係的宣言,一遍遍在冬日空曠的天地間迴響著,蕩過灰色的校舍,掃過凍裂了口子的操場,佛著乾癟的花蕾,搖著枯寂的樹梢,如長空孤雁的嘯鳴樣鑽進老師的心窩,同學的耳鼓。而比這聲音更叫人驚悚的是陸老師上吊自殺了。陸老師是吳軍的媽媽、胖校長的愛人,一個非常好看也非常著孩子們喜愛的音樂老師。後來才從大人們嘴裡知道,吳忠魁確是一個國民黨的解放兵,四七年被解放時,曾是桃園警備司令的秘書,他為解放桃園做出了很大貢獻,並自願參加瞭解放軍。以後復員到了教育系統,並當了八一小學的校長。在後來的老同學會面中,吳軍最不能提起、最痛恨的就是這段歷史。這是後話。當時你們並不知道,這一切都是一隻無形的大手在操縱著。陳伯達就曾先後數次來到步校,煸風點火地要步校開展“四大”,同社會一起進行*。那時候,步校外表上看起來紅紅火火,整天大喇叭歌聲不斷,到處都是紅旗獵獵,其實內裡已經亂套了。學員們都造了反,成立了井崗山革命造反委員會,把訓練、政治、校務三大部全佔領了。所有團以上幹部按照官銜大小戴著長短不一的高帽子游街。整得最慘的自然是校領導了,那五五年授銜時便是少將的陳校長,愣是被他們打折了一條腿後跳樓自殺了。你還清楚地記得學員們在石三兒家門兒上貼的一幅對聯,上聯是“殘耳狗為保皇上躥下跳”,下聯是“茅子坑的石頭又臭又硬”,橫批“死不悔改”。隨著*的所謂波瀾壯闊和深入發展,你們的學校也停課了,在市裡上中學的大孩子們都跑到外地串聯去了,你們這些無所事事的小學生們就在偌大的兵營裡瘋玩起來。從一兵營幼兒園的遊戲場、二兵營的教學樓、小禮堂到三兵營的打靶場、防空洞,沒有你們鑽不到的地方。
不知是石老三兒繼承了他那當學員大隊長爸爸的組織才能,還是這群同班的小夥伴中他的生日最大,他總是你們的領袖。緊跟其隨的是你、呂剛、韓建民。呂剛的爸爸是個趕上四五年尾巴的紅軍,雖沒參加過長征,但在同級裡待遇卻高出一大截。他圓圓的腦袋,一雙眼睛鈴鐺樣大,和《地道戰》裡的唐司令神似,連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