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來。

多年以前,也是這樣飛霜漫天,他坐在轎裡,看見那個面如春花的少年,不由讚歎:“果然如‘寶’似‘玉’。”然後將腕上的鶺鴒香念珠送給他,他又送給她,她擲而不取。這場三個人的天命,一開始就有失公允。

“賈府抄家,本王一直深受自責,不能予以援手。令尊大人,近些年可還好?”

賈蕙低頭,咬著下唇,似乎很難啟齒地說:“家母亡後,家父萬念俱灰,早已經遁入空門了。小人祖父曾在蓖陵驛見過他一面,後來不知去向。”

水溶心裡一動,肺腑間隱隱作痛,伏在案前震咳不止。他開始掩口咳嗽,肩膀抖得很厲害,身邊如吹過烈烈罡風。

“王爺,請珍重貴體,您恩澤四海,是家父無福消受。”

這個賈蕙談吐有致,倒比他爹會說話,是塊當官的材料。

水溶揮手笑道:“昔年,本王誇令尊‘雛鳳清於老鳳聲’,看來要應驗到你身上了。賢侄如今在哪裡讀書,日後到府上來,本王為你舉薦仕途如何?”

“這……”賈蕙腦裡嗡的一聲,壓抑著心裡波瀾,“小人乃犯官之後,身份卑微,實不敢受王爺抬愛。”

十來歲的孩子,竟然早熟至此,想來他的心機城府,萬不是寶玉那樣的公子哥能比的。可嘆他小小年紀,就知道攔下轎子,以王府與賈家的交情,絕不會袖手不管。這一出苦肉戲,演的著實有趣。

水溶失笑,“世交之誼,說這話未免太生分了。本王在朝中雖不是一言九鼎,舉薦個天子門生,還做得了主。有道是舉不避親,你若能學以致用,成為國之棟樑,也不枉費本王一番心意。”

賈蕙低著頭,嘴角忍不住翹了翹:“侄兒謝王爺恩典,明年蟾宮折桂,定不負所托。”說著,直起身來,慎重行了一禮。

水溶含笑受下,沉鬱莊重的臉上也沾染了一絲喜氣。他對這年輕人的野心談不上反感,甚至有幾分讚賞。誰不曾年少輕狂過,爭就是爭,沒必要虛與委蛇。

只是爭過一場,留下的,不免是滿腔的累。這樣即使是贏,也贏得傷痕累累。

賈蕙見他有些倦意,起身就要告辭。水溶揉著眉頭,疲憊地揮了揮。

二月的日光,是慘白涼薄的。從六扇格的窗牅間透進來,影影綽綽,猶如一層煙縷。賈蕙下了學堂,無所事事轉了陣子,趴在扶欄上觀景。

春風猶帶些寒氣,吹得衣裾瑟瑟而抖。他眯起眼來,茫然一望,四方皆是亭閣如雲。這一帶林木扶疏,不到盛夏時節,園圃裡也綠了六七分。只奇怪的是,這裡除了梧桐翠竹,再沒有別的草木了。賈蕙住在王府裡,經常學些禮儀執事,王府上下也摸透了七八成。雖沒有人給他解釋,他也覺察出不對勁,只是看不穿其中端倪。

茫然站了一會,已經到日暮西沉,越發覺得蕭索。他將脖子縮了縮,向侍從又要了件披風。隨身伺候的是個老實人,平時照顧他飲食起居,彼此也都混熟了。賈蕙便藉著機會問:“老哥,這園子怎麼冷清清的,也不見人走動?”

侍從起先有些緊張,俯到他耳根邊,小聲咕噥了句:“死過人的,哪有不冷清。”

賈蕙暗地裡吃驚,面上卻不肯露出來,只當他扯謊:“老哥又唬我,誰不知道王爺待人最是寬宥,好端端的尋死作什麼?”

侍從以為他不信,指著青天起誓說:“我一把歲數了,還哄你不成。早些年聽說府裡娶的房少奶奶,多病西施似得,整日裡少言寡語,性情又冷。這不到半年,人就沒了。”

“哦。”賈蕙慢慢聽出點頭緒來,都說北靜王心比天高,自從正妃死後,經年養病,一心一意不再續絃。偏有不少王侯貴族挖空了心思,想與他攀親結姻,打動這位鐵面王爺。可惜他素來威嚴莊重,一直不予理會。這些人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