烙在她眼裡,可惜他從來視而不見,她只是年少時攀附向上的青雲梯,為他置換名聲,招攬權貴的工具。這些羅氏未嘗不明白,他這樣的人物,是斷不能把心思放在兒女情長上。

可她有時候想,若一輩子死心塌地對一個人好,總有一天,他會知道,就像蝸牛從牆底一點點往上爬,爬得雖慢,終歸會爬到牆頂的。

天寒地凍,鵝毛般的雪絮打著旋,輕輕彈在紙窗上。

屋裡生著炭盆,溫暖如晚春,烘的人骨頭髮酥。暖紅的火苗不斷躥高,銀吊子裡黃芪、當歸、枸杞、丹參、赤白勺、川芎細細煎熬,滿室藥腥味。

床帳垂落一半,束起一半,碧沉沉的天青色,恍惚一潭靜水,在眼前盪漾。

十二折的薄紗屏風,遮住了隱約起伏的喘息聲。過了許久,少年撐起身子,將溼汗的長髮向後攏了攏,露出婉約的眉目來。榻上的男子卻是折騰累了,伏在靠枕上,淡淡閉著眼,極其倦怠的神情。

“玉涵,你今年十幾了?”

少年哧地一笑,咬住男子纖秀的鎖骨,輕輕啃噬著:“ 莫非王爺嫌我老了?我是正月初四的生,過年就十七了。”

半晌沒有動靜,蔣玉涵伏身過去,以為他睡熟了,卻聽水溶低聲道:“這麼說來,賈家的二公子與你同歲。韓琦、馮子英也都不算大。”

蔣玉涵心裡吃醋,臉上也帶了三分,環手扣住他的腰道:“什麼真家假家,賈政如今是工部員外郎,打他家公子哥的主意,怕是白費心機。”

水溶掛著淡笑,手指在他唇邊輕輕撥弄:“這也不打緊,宮裡漏來訊息,皇上怕是不行了,若是熬不過開春,你想想,那麼些個皇子王孫,誰能得了便宜?”

蔣玉涵一愣,不由停了動作,恍然笑道:“原來你親近賈家,是為了四皇子。可我不明白,王爺你在朝中根基不淺,即便乾坤易主,忠順王也不敢輕舉妄動。你又何必屈尊降貴,去討好一個五品小官。”

水溶仰頭閉著眼,呼吸勻淨,緩緩道:“ 工部主事雖是五品銜位,興管土木水利,掌的都是實權。新皇登基,怎麼都會用得著他。賈元春又是皇四子的正妃,一旦有機會,難保不會統掌六宮。”

蔣玉涵默然點頭,繼而笑道:“還是王爺想的周全,奴才愚鈍了。”

“你是第一等的聰明人,只管哄著忠順王高興,哄的他遂了意,我自不會虧待你。”

陰沉的天光,從窗牗間照進來,屋裡羅帳低垂。襯得水溶目光深邃,有種病態的蒼白。面上掛著三分笑,一雙翦水瞳修長雅緻,卻是極冷淡的表情。蔣玉涵驟然覺得渾身發冷,攬住他的脖子,將臉埋到他肩窩裡:“我不走了,我想留下來守著你。”

“這又犯什麼傻?忠順王待你不好?”

“好?那個老骨頭已經不像人了。”蔣玉涵雙唇顫抖,撩起衣袖,白細的手臂上滿是青紫淤痕。“王爺,他的手段你是知道的,埋伏在府裡那麼多年,萬一他哪天知道我是你的人——”

水溶只是笑,撫著他披散的髮絲,寬慰道:“你乖巧慣了,太慎重反會露出馬腳。以你的樣貌,這樣跟了他,心裡自然不痛快,不過既然是逢場作戲,你又何必連個笑臉都捨不得給他。”

蔣玉涵怔了片刻。對面的人,顏若春水心如明鏡,眼睛卻從來不笑。

“有人心裡不痛快,臉上便掛著笑,王爺對我,何嘗不是在逢場作戲?”

水溶唇角一動,倒真再也笑不出來。蔣玉涵攬過他消瘦的肩,冷不防從腰底抽出一條大紅汗巾子,歪著頭說:“王爺若真疼我,就把這條汗巾子賞給小人吧。”

那汗巾子是茜香國所貢之物,皇上清點大內庫存時,賜給他的封賞。水溶嫌它顏色俗鄙,一直不肯用,如今蔣玉涵開口,便隨意敷衍道:“你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