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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的確是值得大書特書的。趙無量幼年、青年乃至壯年都是在開封府渡過的。他生長帝室,幼居宮掖,想起那時的上元佳節、燈火稱勝,千門萬戶、遊人如織,太液波澄、金吾不禁,樓臺水榭、羅幃深深,香車寶馬、芳塵細細,金明池頭、樊樓腳底,紫陌歸來、紅塵嬉罷,蹴躪放鷹、鬥雞走狗,瓦肆勾欄、清歡如咋……這一生,怎能忘記那繁華之樂?
華胄望著他,卻似看到了他心裡,淡笑道:“看趙老面上神色,卻似回憶起舊日那清歡如夢的宣政風流一般。”
一直沒開口的趙無極卻在他背後廢然一嘆道:“江山如舊,正自心情迥異。”
華胄面上神情一振,順勢道:“趙無極老也有新亭之慨?”
——新亭位於江左,當日東晉時分,曾有一干名士相會於其中,王導曾嘆道:“風物無殊,正自心情迥異”,以至滿座為之泣下,趙無極語意便蹈襲於此。當日唯謝太傅言道:“正當戳力家國,何當至於楚囚對泣?”
在座的趙無量、趙無極、華胄都不僅只是一介武人,他三人都是頗識詩書之輩,東晉之偏安與如今南朝之況頗有暗合,言談間便不由觸及。只聽華胄道:“謝太傅那話倒是不錯。小可今日有幸得與宗室二老一會,以聆清教,幸何如之。說到這兒,小可倒忍不住要請二老月旦一下天下人物。想東晉之時,猶有謝安之豪,以趙老看來,當今天下,可有英雄?如有,又誰為英雄?英雄何意?”
趙無量一愣,沒想他由此生髮,倒與自己論起本朝英雄來了。他沉吟了下,以退為進。哈哈道:“英雄?我這個江湖野老也來妄談英雄,外人聞之,未免笑掉大牙了。”
華胄笑道:“不錯,趙老已退隱江湖十有餘年,當真是智者之擇。孔子云:賢者處世,合則進,不合則退,總以不擾萬民、不損其身、不違天命為意,趙老此舉,果然令人敬佩。”
趙無量淡淡一笑,口裡閒閒道:“那倒是,我兄弟一退,把那些擾萬民、蒙天子、網羅天下以逞已欲的事都留給緹騎了,是頗值得敬佩。”
趙旭一直見他們言語閒閒,不知葫蘆裡賣的什麼藥,這時方聽出劍光石火交觸的味道來,精神不由一振。
只見趙無量揮了揮手,望向華胄道:“不過,以小老兒之念,所謂英雄,當然要心繫家國,上護京廟,忠君愛民,以此意為先,不知可說得是也不是?”
那華胄有些瞭解地望著他,微笑道:“看來趙老心中,一直仍以二帝為念啊。”
趙無量心中一痛,這是他心中最沉痛的話題,不能容忍華胄這些新貴這麼輕悠悠地提起,一怒說道:“不錯,身為子民,不能心懸二帝,迎之骨返,就當不得英雄二字!”
他最仇恨於當今天子、也即昔日的康王趙構之處也就在此。他為貪一已之帝位,數度輕棄迎返二帝、直搗黃龍之機,在趙無量心中,此人實已成為宗廟叛逆。後人文徵明曾以詞論史雲:“豈不惜,中原蹙;豈不念,徽欽辱;但徽欽既返,此身何屬?千古爭誇南渡錯,當時自怕中原復。笑區區一檜又何能?逢其欲!”
趙無量心中也是此意——沒錯,趙構其實是怕中原恢復的。如果當年中原已復,迎回二帝,他這個皇帝該怎麼算?秦檜之成勢,也不過是迎合了他這一點卑鄙汙濁的私慾罷了。
趙無量心中又想起了他這一生都念念不忘的開封,所有那些賞心東事,無一不是和文雅風流的徽欽二宗連在一起的。他是習武之人,但心中絕愛著那兩個名士風流又貴為帝王的叔、兄,想到這兒,趙無量面前就似浮起了堂叔與堂兄的相貌。可如今……二帝北狩,家國拆裂。自端康之亂後,兩個皇帝就這麼生生被人擄去,困居五國城。每思及此,趙無量心中還不由一陣撕痛——為什麼人間至樂總與至痛處關聯在一起?最繁華的與最淒涼的宛如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