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下,最珍貴的,就是金絲蠱。

歐陽妅意眸子極緩地瞠圓,他不意外她的反應,尋常人聽見稀奇古怪之事,難免會吃驚地瞪大眼。

“像你曾見過的割腕刀傷、我胸口上的匕傷、被歹人剁斷手臂的傷口,它皆能為我治癒,我之所以能嚐遍百藥千毒而不死,它便是最重要的一……”古初歲慢慢停下正述說的唇辦,他本準備告訴她金絲蠱的由來,以及它在他體記憶體在的原因,但他不得不閉起雙唇,因為她的表情,並不是一種逐漸解惑的恍然大悟,更不是越聽越趣味的好奇,反倒是……

嫌惡。

他在她的容顏上,看到了毫不掩藏的嫌惡。

她細眉深皺,嘴角塌垮。

“你的意思是,你身體裡,養了一條蟲?”歐陽妅意聲音有些顫抖,尾聲最末的那個字還直接消音。

軟軟的、蠕著的、肥大的……蟲?

恐怖的兒時記憶湧上心頭,她明顯抖兩下,忍住作嘔的衝動,咬唇:“……好惡心。”

心,抽緊,疼痛驀地炸開。

古初歲一時之間,抵抗不了。

被直言“噁心”的金絲蠱定是受到劇烈打擊,它在他心臟裡翻騰打滾,胡亂鑽鑿著他的血肉,帶來疼痛,絞著心、刺著骨,酸澀的蠱淚,教他心口泛起難以言喻的苦味。

痛!

它在說,從她面前逃開!

它在說,離她遠遠的!

它在說,快走!快走!

它在說,她覺得我噁心……

它在說,她嫌惡我。

他被它所影響,自慚形穢的卑微,驅使他僵硬地站起身,疼痛使他彎著腰,舉步維艱地走出她的視線,掩上雙耳,不去聽仍無法下床行走的歐陽妅意在他身後的呼喊。

它在說,別聽,別再聽!

它在說,不要再從她口中聽見更多傷它的話語……

它在說,她的嫌惡,讓我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他說,我竟然天真以為,自己是會被接納……

古初歲按住胸口,要藏在心裡的金絲蠱停止蠕扭,它讓他痛得快要不能呼吸,痛得四肢百骸都在發顫,痛得比飲下任何毒藥還要更加更加的疼痛……

他踉蹌逃著,五指深深抓緊心窩處的血肉,指甲陷入其中,然而這樣使勁的力道,仍敵不過方寸深處蠱狂的翻攪。

他在水廊中央屈膝跪下,大口吐納,肺葉也吸不進活命空氣,太痛了!太痛了!他逼出無數冷汗,每一顆凝在額際的汗水,都是劇毒,他已經不知道過了多久,疼痛像是持續了一輩子一般漫長,他精疲力盡,躺在水廊青石板上,吃力喘息。

金絲蠱平息下來,心窩的痛,仍一下一下地抽搐:他也平息下來,毒汗不再冒出,他疲倦地眯細眼,一雙滾著金邊的金綢長靴,緩緩步入他的視線範圍。

全當鋪,應該只有兩個人清醒,一個是他,一個是歐陽妅意……

來者,何人?

“啊,逃跑的小老鼠當真躲在這兒。”

突如其來的笑嗓,不僅耳熟,更教古初歲全身上下每分每寸髮膚都毛骨悚然的熟悉。

他慢慢抬頭,站在眼前的金袍男人,衝著他微笑。

第6章

可惡!雙腿完全使不上力!

歐陽妅意狼狽跌落床下,下半身仿彿被嵌進石塊中一樣沉重,她僅能靠著同樣軟綿綿的雙手,匍匐往前爬。

迷魂香的後勁沒有消退完全,殘留在每一寸脈絡之間,阻礙她的行動能力。

爬行短短几尺,仿彿奔跑幾百裡,汗水染溼長髮和衣裳,她好不容易爬出房門,看著眼前長廊,她邊喘氣,邊覺得氣餒,那條長廊,她大概要再爬一個時辰,這樣是要如何追上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