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很有想法,怎麼不離開這裡出去闖一闖?”

翌日一早長亭送別,賀難又在慫恿著龐屹然。他現在就和趕早集的大爺大娘差不多,看到什麼好雞蛋都要往筐裡裝。

“我上有老母,下有一個弟弟一個小妹,手底下還有一幫兄弟要養活……哪那麼容易就出去闖一闖?”龐屹然還是一貫無所謂的表情,叼著一根茅草:“不過你這個朋友我交下了,咱們山不轉水轉,日後有緣倒是不難再相逢。若是將來有機會的話,我會考慮。”

“有龐兄這句話,那賀難就放心了。”賀難舉樽,將杯中酒一飲而下,雙方就此告別。

“你現在也開始走姓關的那條路線了?”老魏饒有興致過問道,他向來很少關注這些,但此時也覺察到了變化。

賀難笑而不語,卻是小鬱給瞭解答:“他哪裡是學關凌霄……分明就是漁夫,拽著網要把魚蝦拉上這趟賊船。”

關凌霄所為,或曉之以恩情,或誘之以利益,或動之以大義;而賀難卻截然相反——儘管言辭近乎蠱惑,但他從來不強求誰留在自己身邊,只不過奇怪的是總會有人一直與他同行。

就像風吹動風車,火點燃柴薪。

…………

已及芒城附近,眾人卻沒有立刻進駐城中,也並未直接去敲藥王齋的門。

雖然大家都不熱衷於會議,但這不是例行公事,而是要把事攤開在臺面上說一說——有些事不上秤也就四兩飄輕,但上了秤,恐怕一千斤都打不住。

他們這次到訪本就是為了“勝師”的事情而來,根除賀難與魏潰身上的後遺症只能說是因勢乘便,而最壞的情況恐怕就是“勝師與藥王齋俱屬一體”了。

倘若真是如此,那賀難等人面臨的麻煩可就變得十分棘手。往小了說,鹿檸雖然已經恢復記憶與父母相認,但她畢竟以泊兒的身份在藥王齋待了十年之久,佔去了她人生當中將近一半的時間,若要她立場涇渭分明,她又該怎樣取捨?

往大了說,從閻羅王與勝師賬簿上那隻言片語就能得出,這些因藥物所致的怪物無疑被當作一種猛獸所驅使,其手段有悖天理人倫,其目的更是昭然若揭,誰能預料這些人形兵器會在將來的某一日於神州大地上掀起何等規模的腥風血雨?這也是為什麼賀難不敢獨斷,要把事情直接彙報給師父的原因,而李獒春顯然也很重視此事,才會讓賀難暗訪。

所以藥王齋中小小的藥師此刻卻被洶湧的暗潮推到了浪尖之上,舉足輕重。

儘管老魏當初就不太能理解賀難的想法——如果真的不想讓鹿檸牽扯進來,那用個照顧傷員的藉口把她留在小鬱家裡不就得了麼?非得帶她回來再讓她不得不面對這種選擇又有何意義?當時賀難直說了些模稜兩可的託詞,真正的答案恐怕今天才會有眉目。

但或許會很傷人。

“當然,你也可以選擇不參與這件事……”賀難又給出了第三個選項:“真覺得左右為難的話,退出應該就是最正確的選擇了。

賀難把退出這兩個字咬得很重,他再清楚不過這世上沒有什麼真正的中立者,而且其實他並不在意鹿檸會選哪條路,只需要確定她是否真的理解這兩個字的含義。

“就像小鬱吐槽的那樣,我們腳下是一條賊船,但好在你現在還有下船的餘地。”賀難又道:“你也不用著急給答覆,這事需要仔細考慮。”

這世上有兩種非常奇特的能力,就是“化繁為簡”和“小題大做”,而賀難則最能將這兩種本事運用的駕輕就熟。

於出題設局而言,自然是要將簡單的局面變複雜;而於解題破局而言,要反過來將複雜的情況分解成最基礎的零件——勝師能夠暗中聯合閻羅王做了這麼多年買賣人口的勾當,怎麼好小看他的智謀和手段?稍微有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