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緣洞站在小廟旁的石臺上,俯瞰整座山場,目光主要是聚集在幽谷中的小鎮。

天色將晚,黑沉林間生出朦朧的霧氣,上升,下沉,混成一團,卻又被小鎮的火光攪碎,向谷外傾瀉而出。

興許是賴以那根猴毛生成的結界,霧氣將兩方天地隔開,在外的,看不清裡面的境況,裡面的,以為世界便如幽谷。

當下正值望日,一輪大月懸掛於空,在盈盈月色的映照之下,天地間的靈氣肉眼可見,張緣洞此時卻無心修煉。

蓋因那幽谷裡小鎮,傳出來的哀樂,太過於擾人清靜了吧。

張緣洞撓了撓頭,不知道這些很少外出的妖精們,是怎麼學會人世間的禮儀的。

那四娘子哼的江南小曲更是讓人捉摸不著頭腦,須知江州離遼東得有千里之遙,莫不然還是有他人誤入這片山場,以此留下的傳承?

張緣洞不再去想其他的事情,而是專心致志的看著小鎮今晚舉辦的‘葬禮’。

在他眼中,一條細如牛毛的溪水從小鎮之中緩緩流出,承載著一朵朵點有火光的寶蓮,譬如火龍行水,和著精靈們的低聲鳴叫,卻也有那麼幾分像樣。

張緣洞摸了摸懷中的猴毛,扭過腦袋,向天池看去。

沒了果然和尚的鎮壓,天池左右的山丘密林之間,已然有妖氣流溢位來,不比谷中妖精的清靈,這種妖氣,張緣洞才頗為熟悉。

腥臊而又渾濁,其中還夾雜了些許怨念。

張緣洞取出寶籙,想著是否需要點起兵馬鎮守在天池左右,身後忽然響起一道聲音。

“你在幹嘛呢?”

這聲音雖然甜膩,但無端讓人煩惱,張緣洞心中好不容易生出的些許同情登時被打破。

“小花妖,找你爹去!”

半截長袖一拂,張緣洞看都不看華青一眼,就走入了小廟之中。

他拿起供桌上的狼毫,看向面前的無面菩薩。

桌上放好了祖師的神牌,這塑像也得改一改,可這菩薩身形不符祖師法相,改成誰的,也是一個問題。

張緣洞曾先試過改成劉天君的樣子。

可剛在菩薩面上畫出劉天君的五官,心中便傳來一道雷聲。

雖說菩薩的身姿大抵是保持著莊嚴的,可是劉天君的臉面卻過於威猛,兩相結合之下,未必顯得有些婀娜多姿了。

不若改成慈航普渡天尊?

可看見那頗具佛家菩薩神韻的身形,無論是觀音菩薩還是慈航真人,誰能分得出來呢?

張緣洞思索再三,以至於連華青的話都沒聽到,但最終還是放下了狼毫。

至於塑像,還是無面。

華青見自個自言自語了半天,氣不打一處來,灑下手中一個布袋,腦袋一撇,邁動兩腿,坐在了廟外的石臺上。

張緣洞這才把目光放在袋子上。

他取過袋子,將其開啟,見裡面是一些菜果種子。

送的也算合人心意,畢竟張緣洞不同於果然的魂靈之身,還是得吃飯的。

“謝了!”

他朝廟外背對自己的嬌小身影喊了一句,卻沒得來任何回應。

可算是雙喜臨門。

張緣洞重新坐回神牌前的蒲團,先是給祖師上了一柱香,又將寶籙放於桌上,取出袋子裡的黃紙來。

如今自己招了些兵馬,也得供上,而且年關將至,沒些表示,總歸是不行的。

張緣洞將黃紙裁剪開了,疊成元寶,銅錢的樣式,磊在一旁,又取了出了糧筒,放在寶籙下方。

筒中空空如也,種糧又需時間,年關前是肯定拿不出手的,不然厚著臉同那谷中的妖精們討要一些?

居於體中的唐先鋒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