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的從車上下來,和劉營長勤務兵把後廂的泥灰土刷了又刷,掃了又掃。

命令下來了,劉營長他們要開拔。飯吃的早,如今和劉太太正在收拾鋪蓋行李、嗽口缸子、毛巾、鞋刷……

拿不上的或不要的東西,都給了大嫂。有一筒麥乳精,說是美國貨,給了二哥。

“這是好東西,你每天吃一兩匙,壯身強體。”

劉太太還給二嫂叮嚀了好多保養的話。

劉營長把一疊報紙交給大嫂。大嫂抱著報紙,對著一捆書,發出嘖嘖聲。

“這麼多書,看得過來?”

“這不算多,城裡有好幾大箱,都是外國字,有英文、美文、日文……”劉太太趕緊插話。

“什麼美文!是美國出版的,還是英文。”

劉營長笑著更正。

“這是常用的。”

勤務兵一趟一趟的往出提,提完了站在不遠處等著。

“好啦!打擾了這麼長時間。以後有機會再見。”

劉營長前邊走,劉太太提著小皮箱跟在後邊,大嫂和大哥興娃二哥二嫂送出門。

勤務兵開啟駕駛室的門,劉太太客氣了幾句先上去,接著劉營長上去,拉上車門。勤務兵上了車箱,那個當兵的司機,才站在車前,搖一個鐵把手。搖了好一會,把汽車才搖醒,發出突突聲。司機進了駕駛室,突突聲越來越厲害,接著擺了兩擺,彷彿才將身子骨擺順當,忽兒向後一退,又忽兒向前一竄。不知道是路不平,還是車軲轆不一樣大,總是搖搖晃晃走了。興娃看著只想笑,別看四個輪子,還沒有咱兩個輪子牛車穩。雖說有時也不穩,總比四個輪子顛的慢。

他把這話給程咬鐵說了。

“你知道個屁,人家汽車一天跑多少路,拉多少東西。你牛車能比。再說人家汽車吃的啥?你牛吃的啥?喝的啥?”

“吃洋風,放洋屁!”

“嘻嘻……”上地路上幾個人都笑了。

玉米棒已經離了身,興娃看像長大了的孩子,在娘懷裡總有那股不安分勁,伸著手,半截離開娘懷。興娃沒有在娘懷裡那種福氣。一想就想到了娘身上那股甜味兒。這甜味兒也有,就是嫂子。他如今還記得嫂子抱他那味兒。娘生他時嫂子也生過一個侄兒,可惜那個侄兒命短,嫂子沒下奶,就死了。所以嫂子有時嘆口氣說:“老四,你有福氣!”這句話從他記事時就說,如今也說。小時只是聽聽,現在才覺得小時她作念那個早夭的兒子。突然玉米地裡“噼噼啪啪”的響聲,一陣緊一陣。

“該拔豆子了,要不都炸開嘴兒糟蹋到地裡了。”

程咬鐵給兩個打短工的說。

“掌櫃的這幾天有點謊實……”

“謊實個啥?仗打得離咱遠遠的,咱才過上安寧日子。”

“安寧個球毛,你看兵過的更多了。火車一悶罐一悶罐的把兵朝北拉。”

“他孃的,只向北走,咋不見回來呢?”

“準是打死到北山老林喂狼蟲虎豹了。”

他們在地裡耪草,準備種麥。

興娃不說話,也沒人逗他。

不過說豆子,他知道大哥後晌讓全家在玉米地拔豆子。說到大哥謊實他覺得從那天和佔江在浮橋頭說話以後,就有點不對勁。大哥這人辦事拿的穩,抗得住。

前兩天,大哥不知道和大嫂說什麼,大嫂背對他,驚異地喊:“他三大咋啦!”

大哥沉著臉,瞪了興娃一眼,大嫂回頭見是興娃,就不問了。興娃當時沒在意,如今想起來,是不是老三那邊有啥事?

他當團長比營長牛得厲害。三嫂走時,大嫂逗笑說:“再次回來,娃也大了,他三大官也高了。”

“官高了看不上咱這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