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光線的變化驚擾到了許稚言,淺眠中的她察覺到了有人靠近。

那雙眼睛便睜開了。

湛藍色的,還未聚焦的目光無端帶了點溫柔的錯覺,像愛麗絲的裙襬,從他身邊撫過。

許稚言就這樣平躺著,不閃不避,直視著他。

是的,直視著他,令人難以忽視。

陸晨宇只覺得,似乎有什麼東西,也一起被帶走了。

時間在這一刻彷彿靜默了。

但這感覺僅僅只是一瞬。

下一秒,許稚言便從長椅上翻身坐起,散漫地伸了個懶腰,又漫不經心地眨了眨一邊的眼睛。

“表哥?”

許是剛睡醒的緣故,她的聲音還帶著點氣音。

“你在這裡做什麼?”

陸晨宇剛問完便後悔了,明知故問的未免有些太刻意。

“這不是很明顯麼。”她聳了聳肩,微笑道,“午休啊。”

雖然原本整整齊齊的校服被木質的長椅壓出了許多褶皺,但許稚言顯然不在意這些,甚至還貪圖涼快解開了領口的兩顆釦子,第三顆釦子所維繫的布料也不過堪堪掩住了鎖骨的位置。

他還能清晰地看見對方鎖骨上掛著的幾顆晶瑩的汗珠。

坐也不好好坐,一隻胳膊搭在了椅背上,伸的老遠,膝蓋也曲著,好讓另一隻手肘能撐著膝蓋,恰好夠她以一個舒服的距離拖住下巴。

痞裡痞氣,實在不像是貴族人家教出來的孩子。

配合她那斷眉以及微微上挑的眼尾和虎牙,使得這微笑似乎帶了些挑釁的意味。

彷彿是在嘲笑陸晨宇的多管閒事。

總是這樣一幅玩世不恭的姿態,偏偏渾身上下還帶著充滿攻擊性的吸引力。

這樣也就算了,偏偏還生了一副雌雄莫辨的漂亮面龐。

是的,相比於英俊,陸晨宇更願意用“漂亮”來形容這個表弟的長相。

有些過分精緻的漂亮。

對上許稚言依舊帶著笑意的目光,他只得用咳嗽掩飾了一下自己的尷尬,還是平日裡那個溫文爾雅的學長語氣:“午休的話,為什麼不回宿舍?”

“忘記帶鑰匙了。”許稚言這次倒回答的很老實。

“走的時候太急,鑰匙還落在教室裡。”

“……所以你就寧願在這裡睡午覺也不願意回去上課嗎?”

許稚言立馬點頭,極為的真誠:“是的!”

陸晨宇:“……”

但願這話不會傳到老師的耳朵裡。

“唉,表哥,主要你看。”她攤了攤手,這次的語氣頗有些無奈的意味,“像我這種對音樂一竅不通的人,即使回去聽課,也沒什麼用處對吧?”

“我就算聽再多的課,也彈不出什麼巴赫肖邦貝多芬啊。”

……好有道理的樣子。

許稚言還笑著,似乎是在為自己的小聰明得逞而得意。

可事實上,林沉和柯月的女兒,怎麼可能對音樂一竅不通。

不是她不會,而是她不願。

十三年前的那場意外,太多東西,都和那雙手臂,一起丟失了。

雖然她玩世不恭,雖然她隨性妄為裝作不在意。

但倘若真正不在意的話,也不會在安裝了智慧假肢,有了正常使用雙手的能力之後,扔不願觸碰鋼琴一下了。

不是不會,而是不願。

這輩子都不願了。

陸晨宇只覺得對方無理取鬧,什麼叫學不會所以便不去聽課了。

但依然拿她沒有辦法。

最終的處理結果,也不過是陪她回教室取鑰匙罷了。

回去的路上,他們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