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長安先坐,茶水馬上就好。”林沉笑著說道。

於是林厭就真的坐下,耐心等待著茶水沸騰。

等待過程中父女兩人都很默契的沒有說話。

在壺蓋終於被水汽頂的噗嗤作響時,在茶葉被沸水衝開宛若蝴蝶般飛舞時,在巖骨花香氤氳散開溢滿整間亭子時,林沉開口說了第一句話。

他說:“下雨了。”

毫無預兆的,凝固了整整一個上午的潮溼熱空氣突然被一陣狂風攪動。

頃刻間,天地風雲變色。林厭向亭外看去,清澈的湖水倒映著沉悶的黑雲,宛若一塊帶著墨色的玉石一般。

隨後這光滑的玉石表面突然變得柔軟,它隨著密集的雨聲瘋狂的起伏,然而柔軟的表面卻始終破不開。

雨水拿這片湖毫無辦法,只是打殘了一池的荷葉。

中年男人依次甄了三杯茶水,林厭拿起了其中一杯。

“是啊。”

林厭回覆了父親的上一句話,緊跟著又讚歎道:“這茶葉真好。”

“你曾祖父生前最愛搜尋好的茶舍,這罐茶葉是他親自從武夷山採來。”林沉回憶道:“這是他去世後我第一次起封這罐茶葉。”

林厭默不作聲地又抿了一口。

良久,她抬眸,輕聲問道:“所以……結束了麼?”

中年男人點了點頭,摩挲了一番手腕上的佛珠,目光看向亭外:“至少目前看來,是結束了。”

她順著父親的目光看去,看到雨幕中有人踏水而來。

紀青撐著一把黑傘撩開簾子,帶著一身水汽大步跨進來,他似是渴極了,端起桌子上的第三杯茶水一飲而盡。

然後才把手裡的黑色手提箱遞給林沉。

林沉開啟看了看,點了點頭,又把手提箱遞給林厭。

林厭沒再開啟,只是穩穩提著手提箱。

一行人離開亭子,有保鏢一路為他們撐著傘,皆是清一色的黑色。

……

林家祠堂。

一位老人已經提前在那裡等候多時了。

林沉走的最快,他最先到達祠堂門口,卻沒有進去。他只是側身,溫和地朝自己的女兒笑了一下。

於是林厭提著箱子進去了,她先是捻起三炷香,細細點燃後,對著曾祖父的牌位拜了三拜,將香插進了香爐中。

然後她才拿起箱子走到祠堂旁等候的老人身旁。

老人一直注視著她。

林厭輕輕喊了一聲:“爺爺。”

隨後低頭,只是將手裡的箱子遞給面前人。

少年的心裡是有愧疚的,她離家出走之前騙了自己的爺爺,隨後又自作主張從拍賣場偷走了百花鐲。

所以哪怕爺爺的目光再慈愛,她到底都是不敢抬頭的。

她害怕從那慈愛的目光裡捕捉到哪怕一絲一毫的失望。

然而老人只是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聽見他的爺爺、林正則,輕輕嘆了一口氣:“小長安,你長大了。”

林厭心裡猛的一跳,這才抬起頭來,她看到老人眼裡竟是有點點淚花。

林正則沒再說什麼,他開啟孫女遞給他的手提箱,將裡面的東西取出。

那是一枚鐲子。

一枚流光溢彩,精巧絕倫的全鏤空黃金花絲鉗翡翠鐲,上有百花競放,爭奇鬥豔。

老人先是一怔。

隨後他走到祠堂中央,跪在了軟墊上,他面對著自己的父親母親——林柏禮和謝靜芳的牌位,在懷裡探了許久,摸出了一個造型古樸的木盒子。

盒子裡頭裝著的,同樣是一枚鐲子。

同樣的流光溢彩,上有百花爭奇鬥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