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將碾好的茶粉倒進爐鼎裡去,水沸騰著,在那一瞬間氤氳得林知恍如雲煙,不過他的聲音倒是穿透這層薄薄的煙霧,鑽進了曾永忠耳朵裡,他說的是,“是,所以往後還望將軍多多關照舍弟。”

曾永忠忽而認真地看著他,說,“我如今只負責守北城,朝中早被兩派攪弄得一片烏煙瘴氣,我倒是想幫你,只怕是力所不能及啊。”

曾永忠說的是實在話,如今的朝堂多是爭權奪利之輩,右相老謀深算,左相巧舌如簧,官場上蛇鼠一窩。皇帝又浮薄猜忌,皇城裡頭不好辦事那是肯定的。

不過曾家樹大根深,別人沒辦法,他曾永忠怎麼可能也束手無策呢?說那麼多託詞,不過是想要林知和他……他才願意幫林知一把罷了。

林知沒說話,只舀了滿勺倒進小白瓷杯裡,然後放到曾永忠面前,淡淡道,“將軍,請喝茶。”

曾永忠許久未喝他煎的茶了,端起一嗅,茶飄香四溢,甚是叫人好想,一杯盡了,又要他再倒一杯,不過這次他先輕置了小白瓷杯,說:“周開德近日在清皇城南街主倉庫。”

清倉庫有二項可能,一是以庫存救濟災民,二是以倉庫容納流民。

若是為了第一項,那就是還好的,倉庫空得一時,早晚還能再被填滿,但若是為了第二項,那情況就不容樂觀了,流民向來有官府組織救濟,而如今是流民多到需大善之家掏空底蘊來扶助,還是朝廷無視無所作為呢?

大商之家多倉庫,而周家作為大雲首商,那倉庫也是必不可少的。周家封地雖是在周州,但他們卻實實在在是皇城人,他們是在皇城發的跡,只不過根在周州而已。

多年來,皇城南街的主倉庫一直都是周家的主命脈,像這種牽一髮而能動全身,一般人都不會輕易動它,而如今周開德為了流民,竟捨得自家命脈!

林知也置了杯子,感慨道:“周家……向來是仁善之家。”

“能得先生此等稱讚,倒也不枉他們如此盡心盡力為民了。就是不知這麼散財,他們的家境是否還如以往那般殷實。”曾永忠看著他也給自己舀了一杯,悠悠說:“你就別喝太多了,免得一會兒想小解。”

林知放置勺子的手頓了下,神色倒是自若,只是垂下藏在袖中的小指微微蜷縮了。

剛壓下心頭異感,又聽到曾永忠說,“你知道,我不想放你去的。”

剛剛要過了,他還這麼迫不及待急不可耐嗎?

林知捏著小白瓷杯的手不自覺地用力……

有一回,他想小解,可曾永忠正在興頭上……若不是自己百般哀求,他怎會放自己去?

最後去是讓去了,可他跟在自己後頭……所以那次之後,不用他提醒,林知自己也一直記著,可今日他好死不死地又提這事做甚?

曾永忠起身,走近了,雙手撐著石桌把他圈在面前,低頭蠱惑般說:“我該辦的事辦完了,是不是該你以身相抵了?”

曾永忠倒是敢提,絲毫不講剛剛馬上縱情之事。

因離太近了,他的氣息噴在林知脖頸旁,林知有些不自在,他微側過臉,說:“那去裡頭吧。”

曾永忠卻是不動,打量著眼前人,林知被他看得更不自在了,揮開他一邊的手,起身往木屋走,曾永忠一把拉住他。

林知猝不及防,整個人跌坐在他腿上,坐得並不穩,但被抱住了,也就沒有摔下。

曾永忠端詳著他漸漸紅了的臉,低沉的嗓音說,“就在這兒。”

還沒坐正身子的林知震驚抬頭,“這兒?”

……

樹也跟著搖撼,末梢花兒與清風鏖戰一番,終是被無情吹落,離了樹,徙倚無所依。

樹樹杏花與陣陣斜風凌空依偎著,與樹下那兩道起伏不定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