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晉以前之繪畫大抵為人倫之補助,政教之方便,以及帝王公卿玩賞裝飾之用。

作畫者,除極少數之士大夫外,多屬被圈養之工匠。

全為貴族階級所獨佔,至魏晉,各君主均以戰爭之紛擾,多整軍經武之不暇,自無閒心顧及藝事。或間有此為雅好者,亦不與以有力之提倡,一任其自然發展。

於是繪畫由貴族之手中,開始移向於民間。

加之寬鬆自由的環境,於是產生了大批文人畫家。

被列為吳國“八絕”之一的曹不興,有“畫聖”之美譽的衛協,冠以“三絕”的顧愷之,還有陸探微等均出於這一時期。

陸無涯對這副泰山圖簡直是愛不釋手,傳統山水畫裡的精神注重生命意識,與傳統山水詩裡的精神相通。

畫裡的山水,不唯獨將山水視為風景,而是繪者借山水抒發性靈,山水是繪者的心象。

兩晉的山水賦、山水詩裡已經出現了投抱山水、悅目欣心的審美思想,潛移默化地影響了後世的山水畫創作及畫論。

南北朝,繪畫中心漸為文人思想所攫有。由於文人士大夫的參與,繪畫脫離了先前裝飾、說教的功能性,轉向精神與理想的寄託與表達,繪畫從生活附屬品變成陽春白雪的藝術品。

這副泰山圖“意在筆先”“水墨為上”,將水墨語言與自然、造化的關係體現的淋漓盡致。

陸無涯又道:“所謂墨者,高低暈淡,品物淺深,文采自然,似非因筆。老子有言:‘玄之又玄,眾妙之門。’玄即‘道’,墨是最接近玄色的,也是最接近‘道’、最接近自然之性的。對水墨的追求,對文采自然的追求,便體現了文人畫家與宮院畫師的區別。”

沈重點頭道:“然也,學畫者不可不讀老莊之書,論畫者不可不見古今名畫。”

陸無涯道:“此畫雖然不是什麼名畫,但其意境、筆法、技工等有諸多可供我等借鑑之處,哎呀,沈翁,這作畫之人可曾找到?”

沈重一聽,壞了,真是怕什麼來什麼,他怎麼又想起這回事了,忙紅著臉解釋道:“已經派人去找了,這園子這麼大,找個人也不是很方面,還請陸翁稍等,稍等……陸翁,你看,上面還有題詩!”

每次陸無涯發痴,都得跟哄孩子一般,沈重不是一般的心累。

陸無涯抬頭一看,果然見畫卷之上寫有一行小字——

還沒有等他看清那四句詩句,就看到沈重的身子晃了兩晃,幾乎栽倒在他的身上,忙伸手相扶:“沈翁,你這是……”

周圍的那些文人士子們探頭探腦地來看,但那四句詩字實在是小的很,他們根本看不清楚。

陸無涯見沈重氣得鬍子一翹一翹,大口喘著粗氣,彷彿會隨時隨地氣暈過去,這位老友一向溫文爾雅,輕易不肯動怒,這是誰又惹到他了?

可是,讓他意料不到的是,沈重最初彷彿是氣得直髮抖,可好一陣子後,整個人竟是怪異得挺直了肩膀,那張原本背對著他的臉,倏忽間轉了過來,卻原來不是氣得發抖,而是笑得直打顫。

陸無涯正在發愣的時候,一個嬌俏的小丫鬟已經擠進了人群,踮著腳尖,纖纖小手指著那四行小字,眨著大眼睛一字一句地念了起來。

“遠看泰山黑糊糊,上頭細來下頭粗。如把泰山倒過來,下頭細來上頭粗。”

還沒等她唸完,人群中立即傳出了一陣爆笑聲,還有拍手頓足樂不可支的。

這小丫鬟也是哈哈大笑,笑得滿頭珠翠索索直抖,捂著肚皮,腰都直不起來了。

陸無涯也跟著笑了,再看沈重的時候,人家早就嗖得一下站直,一臉怒容:“陸翁,你看看,好一首好詩!這作畫之人枉為聖門弟子,竟然作出如此荒唐之事,豈不有辱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