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秀的一生在隨心腦海裡閃過,她不止看到了畫面,聽到了聲音,更切實地感受到了東秀的情緒。

母親去世時的無助,父親再娶時的孤獨,對繼母的厭惡,對妹妹的喜歡和矯情。

南黎殘疾時,他後悔萬分。繼母諒解他時,他心中慚愧,一家人終於冰釋前嫌時,他不僅喜悅,還有深深的遺憾。無量宮遍地廢墟時,彷彿他的整個天地一夕間化為秋天的寂寥和落寞。

如果說南黎的殘疾讓東秀學會了成長,學會了面對,學會了珍惜。那麼南黎、父母和無量宮被滅帶給他的則是家破人亡的痛苦和因此產生的變大變強的慾望。

家人去世後已經沒什麼可以傷害到東秀了,尷尬的身份不能、師兄弟的冷嘲熱諷不能、別人的眼光更不能。

能傷害到他的是過去,是回憶,是他自己不肯放過的自己。

而他的金仙劫,就是那封信。

那封南黎自述因腿上殘疾而無法去搬救兵的信。

因他的緣故導致南黎雙腿殘疾,東秀本就悔恨萬分,即便南黎不曾怪他,繼母也原諒了他,可他內心的歉疚並沒有因此而減少半分。

南黎在世時,他的後悔藏在心裡,被家庭和睦的喜悅包裹著。南里去世後,東秀的悔恨呈爆發式增長。

那封信並沒有堅定讓他活下去的決心,反而讓他產生了一種,如果南黎沒傷,活下去的就應該是南黎的錯覺。

骰子金粉骰子劫,因劫數而蔓延開來的悔恨,攜帶著勢不可擋的攻勢破壞著東秀的仙基,殘忍地想要置他於死地。是的,還有有什麼死法會比讓他被悔恨吞噬而自殺更為殘忍?

東秀努力地去回想自己和妹妹一起度過的愉快的日子,他告誡自己妹妹已經原諒他了,妹妹是愛他的。然而南黎摔倒在地的畫面總是在不經意間佔領思想的高地。

緊接著就是悔恨壓迫著歡笑,充斥整個腦海。

悔恨到極點,那封信上的字化成南黎的樣子。

她仇恨地看著東秀,用一種東秀從沒見過的目光。

“是你害我雙腿不能行走,是你害死了我,哥哥,該死的人是你呀。哥哥,該死的人是你呀。”

東秀痛苦地搖著頭,他殘存的意識告訴他面前的南黎是假的,可南黎的話卻說出了他心底的聲音。

“南黎對不起,對不起。”

“哥哥,我不怪你。如果有來生,我還要做你的妹妹。哥哥,如果有來生,我一定會找到你的。在我找到你之前,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呀,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

悔恨和諒解,痛苦和歡樂在東秀的腦海裡進行著拉鋸戰,它們不斷交錯著,因為有歡樂和諒解在前,悔恨和痛苦來臨時總是那麼的痛徹心扉。

漸漸地,那些愉快的回憶越來越少,南黎摔倒的畫面愈發清晰和漫長了。

這世上最難的不是獲得別人的原諒,而是自己跟自己和解。

東秀無法原諒自己,所以即便南黎曾經跟他說過很多次不怪他,他依舊怨恨著自己。

隨心再次嘆了口氣,她什麼都做不了,只能把自己僅有的靈力輸入到東秀體內,幫他對抗劫數。只能在他耳邊一遍一遍地勸,告訴這不是他的錯,希望他原諒自己。

可她的話能有多大用呢?

隨心心裡無比地清楚,除非是南黎親自站在東秀的面前再次告訴他,否則東秀終將被自我厭棄所吞噬。

想到初時見到東秀的樣子,隨心實在想不到他有著這樣悲慘悽楚的故事。

如果南黎在天有靈,她知曉自己用生命守護的哥哥因她而死,她會是何種心情?怕也是丹心泣血,愁斷心腸。

兄妹之情,情深成劫。

能和這樣一位哥哥一起死,隨心覺得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