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面如春風步履輕盈地走來。

行到隨心面前,女子指著地面好奇地問:“這路上怎麼有個坑呀,若是一不小心傷到人怎麼辦?”

說著,她彎下身子想把那青石板蓋上。

男子瞧見了,忙地阻攔:“表姐,你別動,我來。你牽著儒兒就好。”

一陣忙活後,他們漸行漸遠。

姐弟情深、叔侄和睦、菩薩心腸,若不是表弟看錶姐的眼神太過炙熱,表姐看錶弟的目光太過含情,眼前之景應該是十分溫馨的一幕。

見隨心一直盯著三人的背影看,管聆開口問:“你見過他了?”

“嗯。”隨心點了下頭,“半煙的夫君。”

“他名孔念,今年二十七歲。”管聆拾步向前,並示意隨心跟上,“他身邊那個女的是趙氏。趙氏和孔念本是青梅竹馬的表姐弟,還曾定過親,但後來孔家家道中落,趙氏的孃家嫌孫家家貧,便毀了婚約,讓趙氏另嫁他人。”

“那一年孔念剛滿十六歲,正是年輕氣盛的時候,他怎麼甘心因為窮被拒絕。自此發奮讀書,一年後中了舉人。”

“十九歲時他入京趕考,途中宿於半煙棲身的廟宇。半煙本是廟內的一株柳樹,經年累月聽僧人唸經禮佛已開靈智,只差一念便可脫身柳樹化形成人。一念之差,本不是多難的事情,可因為兵亂,廟毀了,再無人唸佛給她聽,她的修行路因此停滯不前。”

“半煙說,她遇到孔唸的那天陽光甚好。孔念穿著一身白衣揹著書簍笑吟吟地走來,眉宇間充斥著少年的英氣,她覺得菩薩也不過如此。孔念在樹下望著她,還對她吟了一首詩。”

“半煙半雨江橋畔,映杏映桃山路中。會得離人無限意,千絲萬絮惹春風。”

“這首詩,她很喜歡,所以她給自己取名半煙。”

“孔念沒有高中,他返鄉一年後,半煙修煉成人前來報恩。在她看來,自己能修成人形多虧了孔唸的幫助,自然要報答於他。”

“這一年,孔念已經二十歲了。孔母見半煙模樣周正,又不要聘禮,便央著半煙讓她嫁給孔念。半煙對孔念早有情誼,兩人朝夕相處,在這年歲末成了親。”

“我和黎羽找到她時,正是她成親前月,她那會兒一門心思撲在孔念上,我們說什麼她都聽不進去。現在這番情況,不知道她可曾後悔。”

不遠處,黎羽曾經扣響的掉了漆的暗紅色木門再次開啟。

孔念隨口道:“怎麼這麼久?”不待半煙回答,他已經抱著儒兒踏過了門檻,回頭招呼趙氏,“表姐,快進來,我娘想儒兒想的緊,我們帶儒兒去給她磕個頭。”

“好。”趙氏應了聲,她朝半煙點了下頭,並未言語,然後越過半煙,跟上了孔唸的腳步。

孔念永遠也不會知道,他隨意的一句話對半煙傷害有多大。

半煙站在門口,望著自己夫君的背影,委屈的想哭,或許談不上後悔,但她真的很委屈。

她吸了吸鼻子,艱難地擠出了一抹笑容,抬起手將大門合攏,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那掉了漆的硃紅色的大門,像極了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