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還活著,如果說,之前的戲份,基本都是張國容的恣意綻放,那麼收尾的這場戲,則是楚言的大音希聲。

當程蝶衣死在自己懷中的那一刻,段小樓的表現,或許才是真正的他。

這一輩子,自從被師父給了他上臺當角兒的希望之後,他就從沒有做過真正的自己,他的懦弱和猶豫,難道就真的是那副皮囊下的一切了嗎?舞臺上那個鐵骨柔情的霸王項羽,難道就完全是靠不可思議的演技,虛假地裝出來的嗎?

沒有人知道答案。

劇組的所有人只看到,此時,鏡頭下的段小樓,臉上的表情,雖然在濃厚的墨彩下看不真切,眼裡卻不再是那個麻木不仁的眼神,其中有悲痛欲絕的傷心,也有不曾出現過的憐惜,還有幽深不可見底的緬懷和追憶,更帶著絲絲難以察覺的解脫。

還活著的人,是不是比死去的人更痛苦?

這個問題的答案,從來都是顯而易見的,那麼,早就一無所有的段小樓,為什麼要活下去?他為什麼不去死?難道活著還不夠痛苦嗎?死亡對他來說,有那麼可怕?

這些問題,李碧嬅在原著中,就沒有給出答案,楚言在電影中也是如此,在鏡頭下,他那個帶著百轉千回的眼神,那一張悲慟至無聲的臉孔,那一幕無聲嘶吼的哭戲,卻是震撼了鏡頭之外的所有人。

直到幾年後,當葛悠憑藉電影《活著》,第一次登上戛納國際電影節的頒獎舞臺,收穫自己的第一座戛納影帝獎盃的時候,他特別在獲獎感言中加了一句。

“我要特別感謝我的朋友楚言,那一次在片場,是他讓我第一次感受和理解到了‘活著’,活下去需要怎樣的勇氣和意志,這對我演好這部電影幫助很大,我要謝謝他!”

而在當下,導演陳凱戈卻不知道是因為被楚言的表演所震驚,還是捨不得,一直沒有喊cut,楚言的表演,也還在繼續。

劇本當中,這個鏡頭已經沒有接下來的劇情了,場中的他便順著情緒演了下去,他還是沒有說話,臉上的表情沒有太多的變化,只是將沾滿鮮血的手,在自己身上使勁擦了擦,然後輕輕抬手,將覆蓋在程蝶衣臉上的髮絲,一根根、一縷縷的輕輕撥到一旁,彷彿怕驚醒了對方。

直到這時,才聽到陳凱戈的聲音,“cut!完美!”

然後就見他激動地站起身,開始帶頭鼓起掌來,隨後在場的所有人才回過神來,用持久而熱烈的掌聲,向兩位演員表示著內心的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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