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2年初,滿清退位,民國初立,燕京城內的老少爺們,卻正熱議著最近聲名鵲起的大角兒梅蘭芳。

梅家三代唱戲,卻是頭一回,出了這麼一位名滿京城的角兒。

如今這市面上都傳遍了,今年才18歲的梅老闆,不但是這四九城裡最得捧的“大青衣”兼刀馬旦,還是去年燕京各界公選的,菊榜第三名“探花”呢。

當然,雖說大家說得熱鬧,大部分人,卻都是道聽途說而已。

如今別說是想聽一出,十三燕這位得過老佛爺親賜黃馬褂的“十三爺”,跟梅老闆合作的《汾河灣》了,哪怕是梅老闆自己的《玉堂春》或是《穆柯寨》,那也是一票難求。

別看茶館澡堂裡,那些貌似憤世嫉俗的“貴人們”,張嘴閉嘴就說人家戲子是“下九流”,唸叨著什麼“婊子無情戲子無義”,但在一旁伺候著茶水,聽著對方吹牛批的百姓們心裡都清楚,這都是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

真要有人送他一張梅老闆堂會的票,此人必定馬上變臉,鼻涕泡說不定都樂出來了。

如今能坐在前排聽一場梅老闆的戲,那可是達官貴人的享受,能給梅老闆捧一回場,當一次“座兒”,回去自家衚衕裡,都夠吹半年的。

此時的梅蘭芳,畢竟也是18的青蔥少年,雖然自小學戲,卻不甘於守舊,受到新思潮的衝擊,他也一直在尋覓,讓京劇百年傳承更進一步的辦法。

恰此時,在譚派京劇創始人譚鑫培前輩,與京城商人馮子光所組織的文化活動上,年輕的梅蘭芳,第一次聽到了邱如白的演講。

邱如白也是一代奇人,他家中世代為官,自己又自幼泛讀經史子集,19歲進入燕京同文館,學習日耳曼語與法蘭西語,後又遊學歐洲,此時才剛返回華國,就進入了新政府,擔任燕京大學堂教授,併兼任民國政府高官。

然而,邱如白卻對戲劇由衷喜愛,甚至到了痴迷的程度,在歐洲遊學期間,更是對西方戲劇做過深入的研究和學習,並且立志研究和改革他最為會的京劇。

邱如白深知,藝術史上所有的革新,往往都是需要天才來推動的。

他雖然熟知西方戲劇理論,卻沒有登臺表演的能力,特別是在推崇“口口相傳”的京劇領域,他需要的,正是一位有心改革,同時天賦凜然的天才表演者。

於是,邱如白積極參加了面向京城京劇界的文化活動,向眾人介紹西洋戲劇的情況,以及講述有關戲劇理論,宣傳他改進中國戲曲的主張。

他的演講雖然受到十三燕,和費二爺等保守派的抵制和嘲諷,卻也使長期封建閉塞在京劇舞臺一隅的伶人們大開眼界。而在臺下眾多的聽眾中,便有冉冉升起的新星——青年京劇演員梅蘭芳。

原本有心改革,卻找不到方向的梅蘭芳,在聽過邱如白的演講後,頓有茅塞漸開的感覺,便私下送了兩張戲票給對方,希望能得到這位“邱先生”的點評和指導。

正苦心尋覓自己全新京劇戲劇理論實行者的邱如白,卻還沒有親眼看過,這位近年在京城聲名鵲起的當紅名伶的戲,今日偶遇,對方所表現出的,對改革京劇的積極態度,頓時引起了他的好奇,便欣然收下戲票,決定赴約。

未幾日,邱如白便在好友馮子光的陪伴下,坐在了天樂茶園的二樓包廂中,全程觀看了梅蘭芳與十三燕合唱的《汾河灣》。

當梅蘭芳所扮演的柳迎春,出現在舞臺上的那一刻,那翩若驚鴻的身影和悽回婉轉的唱腔,頓時令邱如白眼前一亮,這不就是他苦心孤詣,卻遍尋不得的那個人嗎?

於是在當晚返回家中之後,邱如白苦思良久,給梅蘭芳寫了一封三千言的長信,結合《汾河灣》這出戏,分析了自己所發現的瑕疵與不足,一點一滴的講述了對改進這出戏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