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眾人的催促下,賀百川這才娓娓道來:“東嶽泰山,自古便是歷代帝王封禪聖地,文人騷士把它尊稱為‘岱宗’,寫下了不少的吟詠佳作。

像我等書生士子當應胸懷壯志,遊名山,抒大志,一睹泰山真面目。

依在下看來,此詩之中瀰漫著君子之儒氣,一股一觸即發的儒家用世情緒。

再者,詩人所面對的是此山此景、此種濃郁的儒家理想氛圍。”

子良道:“願聞其詳!”

“本詩大部分篇幅以頌體鋪陳,故雖是直寫泰嶽之景,卻給人以形傳神之效,即透過瞻望泰嶽、捕捉風光,把造化天地、陰陽肇始、天地運化等儒家文化之深沉內涵均映帶而出,從而傳神地寫出了泰嶽作為五嶽之首、皇家權柄的高顯以及厚德載物之品質。

可以說,詩人正是用此種方法,真正體證到了泰嶽作為儒家精神象徵的真容。”

子良不由地豎起了大拇指道:“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賀百川笑著搖搖頭:“《論語》有云:智者樂水,仁者樂山。智者動,仁者靜。泰山被歷代計程車大夫自覺地作為儒家‘仁者靜壽’的理性觀照。

本詩全部詩情都在極力於捕捉泰嶽靜之神韻,其特點是以動寫靜。比如說,用“青未了”來寫泰嶽蒼翠之綿延;用‘神’與‘割’來寫泰嶽之其靈、其大。

如此,不僅寫出了泰嶽在形上的靜,且突出其寬闊襟懷、雄視的氣魄、完備的品質,從而真正抓住了儒之所謂‘靜’之本質,泰嶽作為天地萬物之生成、創化之肇始的特殊身份的內涵盡顯無疑。

以《孟子·盡心上》之典作結,使得全詩的色調古雅、渾拙,具莊嚴、整肅的儒者之美……”

不得不說,賀百川的肚裡是有真貨的,這一番品評猶如行雲流水,毫無遲滯,聽得子良等人連連叫好。

不過,在給他人講授之時,賀百川內心的震撼卻是無以復加,這是什麼樣的人,才能作出如此氣勢磅礴、深厚雄渾之詩。

“齊魯青未了”五字雄蓋一世。“青未了”語好,“夫如何”跌蕩,非湊句也。“蕩胸”語,不必可解,登高意豁,自見其趣;對下句苦。

他人遊泰山記,千言不了,被此人數語說盡。隻言片語,說得泰嶽色氣凜然,為萬古開天名作。句字皆能泣鬼磷而裂鬼膽。

子良對賀百川道:“百川兄不僅講解精闢、文辭精妙,最為讓在下佩服的便是百川兄的君子之風,只有君子才不與人爭長短。”

眾人紛紛稱是,眼見賀百川奪魁無望,但他並未表現出任何的不滿,反而是對隱姓埋名的《望嶽》詩句及其作者極盡推崇,讚美之詞溢於言表。由此,贏得了書生士子們的好感。

賀百川擺擺手:“子良兄謬讚了,賀某可不敢自比君子!”

子良反駁道:“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君子的胸懷磊落如風光霽月,寬廣如星辰大海。今日我等便是見到了這君子之風。”

眾人又是連連附和,場內的氣氛再次活躍起來,賀百川雖然在詩畫評比中落敗,但這一番操作下來,無疑在文人士子當中樹立了君子形象,也算是搬回了一局。

學子洲一夜,傳出去的並非詩畫佳作,待到賀百川這一番秉公無私的品評傳揚出去之後,他的聲望無疑會提高到一個心的高度。

此事,本應高興。可是,至今賀百川連那個隱藏的對手是誰都不得而知,心中不禁又懊惱起來。

如此,與眾人又寒暄了一陣,賀百川不等詩畫的最終評比結果出來,便匆匆告辭離開了學子洲,至於他的詩畫究竟是名次幾何,對他已經毫無任何意義可言了。

一直到他坐在犢車之中,才卸下了偽裝,渾身像是虛脫一樣軟軟地靠在廂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