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阿東過來了,說襲大人已經回府。阿東問您幾時備車。”

他沉了片刻,“馬上。”隨即摟住妻子身形,“我這是什麼命?又得跟那廝抬槓去了。”

“你再對四哥沒個正經的稱呼,我可不讓你回房了啊。”寧元娘輕輕打了他一下,“又不是四哥讓你忙得像兔子似的。”

蔣修染被她末一句引得低低地笑起來,滿含依戀地親了親她臉頰,這才下地,“等我得了空再收拾你。”

等他到了襲府,卻又聽得襲朗進宮去了靜園,只是離開之前留下了不少東西要他看。他沒好氣,“攬那麼多差事,也不怕把自己忙死。”

趙賀嘴角一抽,沒好氣地看著他。

蔣修染斜了他一眼,“我這一天可哪兒追著找他,換你試試?”

“這忙死也比閒死好吧?”趙賀笑呵呵的,“我去給您備一壺好酒幾樣小菜,您稍等。”說完溜之大吉。

蔣修染往他身上扔的書落到了地上。

襲朗這一出去,就到深夜才回府。這時蔣修染已看完了一堆公文卷宗,在醉翁椅上假寐。

襲朗的腳步聲,是他這一段時間最熟悉的了,而且摸出了一些規律。

此刻,襲朗慢悠悠走上臺階,到了倒數第二階的時候,一腳輕輕蹭了一下石階,再往上一階,另一腳又蹭了一下石階。隨後的腳步聲才一如平時。

蔣修染看著襲朗進到門裡,抽了抽鼻子,又眯了眸子細看對方的衣服。一身黑衣,看不出痕跡,卻還是能確定有何端倪,“怎麼還濺上血了?這是殺了多少啊?”

襲朗慢條斯理地道:“老了,腿腳不利索了。”

蔣修染笑著點頭,“我看也是。沒帶回怨魂吧?腿腳不利索,就是身手不利索;身手不利索,人死得就特別苦。”

“這不是怕你等得無趣麼?帶回幾個給你解悶兒。”

兩名小廝走進來,一個奉上酒菜,一個取來乾淨的外袍。

襲朗換了身衣服,坐在桌前,自斟自飲,三杯之後才招呼蔣修染,“來吧,陪你喝點兒。”

“誰陪誰啊?數你會說賣人情的話。”蔣修染起身坐到襲朗對面,打量片刻,見他眼神清冷如常,揶揄道,“看你這樣子,就像是死在你手裡的都是死得其所。”

襲朗牽了牽嘴角,“好像你那雙手多幹淨似的。”

蔣修染垂眸看了看彼此的手,“你我這種人,死了要下十八層地獄吧?”

“好像就到十八層。”

蔣修染輕輕一笑,“不管多少層,最後一層都是給我們預備的。”

襲朗身形向後,倚著椅背,雙腿擱到就近一把椅子上,眉宇間現出一點兒疲憊。

“你沒去看孩子吧?”蔣修染忽然想到了寒哥兒,“有孩子了,有沒有的都忌諱著點兒。”

“沒有。知道。”

蔣修染胡亂建議道:“實在不行,找個寺廟做場法事,超度一下。”

“超度?”襲朗摸了摸下巴,笑,“又不欠他們,就算是欠了也不能還。不信那個。”

“不信有來生?”

“要來生做什麼。這輩子過好了就行。”襲朗頓了頓,又補一句,“照打算過好這一生就行。”

蔣修染盤膝坐在太師椅上,很有閒情地問道:“怎麼打算的?”

襲朗喝完一杯酒才道:“把你耗得先入土為安啊。”

蔣修染笑道:“我先走了,誰跟你掐架啊?”

“放心,日子悶不了,你兒孫一定得上門繼續跟我掐。他們會說,你把我們家老爺子氣死了,這可不行,得好好兒給個說法。”戲謔的言語,偏生一本正經地說了出來。

蔣修染朗聲笑起來,“你想得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