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蕊被這奇怪的聲音嚇醒了,睜開眼睛就看見一張自以為今生今世再也難見的臉——是他嗎?真的是他嗎?嬌蕊無法回答自己在一瞬間萬箭穿心般的自問,雖然心裡邊早已觸控到了他在記憶深處的位置。
而陌生是沒有的,羞怯是沒有的,所有的,只是一句包含了十年相思十年遺恨的怨懟:“鬼,是你麼?張燈啊,是你麼?你還活著?你不是死遠了帶著那個小妖精死遠了麼?你怎麼又回來了?鬼?張燈!鬼?張燈!鬼鬼鬼鬼鬼鬼……”
那張燈不說話,他用雪白的貝齒,用嘴角的壞笑,用濡溼柔媚的唇和舌尖上的惡作劇,在那些為他漾起的水心漣漪處,上下不停地地吞噬,撩撥,吸吮,糊弄了滿臉滿嘴的東西。
嬌蕊自覺整個人都要被他吸乾了吮盡了,變做一片羽毛,飛遠了。
“張燈,死鬼!死鬼,張燈!張……張……張……張……張……張……”
8.青燈
州城大戶陳學禮為他最心愛的四姨太聘請私塾老師,是那一年商州城裡人盡皆知的事。
時值亂世,國共兩黨正在激烈交鋒,全國範圍內的解放戰爭正在如火如荼,轟轟烈烈地展開,卻絲毫影響不了地處荒僻山地的商州耕讀傳世的民俗,真可謂:有人參軍打蔣匪,有人雪夜趕考場。這年月,考場自是不存在了,但那種功名仕氣薰染下的官宦意識和光宗耀祖計程車大夫精神,依然在殷實人家的門庭上、書案旁陰魂不散。
據說一百多年前陳家老祖宗在湖北老家那個百川貫通、州河收梢的老河口一夜暴富,一不靠經商,二不靠買辦,三不靠州河水運,單靠一句“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的古訓,單靠科舉制度鼎盛之時老祖宗頭懸樑錐刺骨寒窗苦讀金榜題名中得頭名狀元,才有了以後的衣錦還鄉、榮華富貴,有了陳家的仕途通暢、家學嚴謹。
如此說來,陳學禮為其鍾愛的姨太太請來一個教書認字的私塾先生,也不全是附庸風雅之舉。
只是,讓人難以置信的是,陳家聘請的私塾先生不是別人,正是商州城裡著名的破落戶張滿貫的兒子,畢業於商州書院的窮書生張燈。眾說紛紜似乎陳家並非一心一意要聘請什麼私塾先生,而是因那陳老先生年高力衰之時才討得千般寵愛的小妾,縱然頂在頭上怕摔了,含在口裡怕化了,也是難解小娘子閨幃寂寞雲雨情事,怕是心有餘而力不足,買一個男侍養在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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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間的說法自是撲風捉影,卻也撞在陳學禮的痛處。
陳學禮本是有著三房妻妾的。先娶來的那個長相似雪壓紅梅的,起名叫做雪梅,是陳家在湖北最大的股東“三鎮酒坊”大老闆的掌上明珠,自幼兒學得一手好針線,知書達理,嫁到陳家上奉公婆下侍夫婿叔侄,頗得全家敬重。只是這雪壓紅梅似的美貌賢婦,身上卻有一種奇怪的病症,夜裡同床時,觸之冰冷撫之滲人,即使隔了幾層厚棉被,陳學禮也會被那冰窟窿裡釋放出的陣陣寒氣,冷得直打擺子;急火火插入了,竟是進了冰窖一般,刺骨生寒,只好取出來用嘴,動作稍慢一步,就會被凍住了鬍鬚在那上面。這樣的紅梅,縱然千般嬌柔,萬般嫵媚,也只好任其自開自敗,妖嬈在苦寒的雪枝上。陳學禮娶的第二房姨太太是南山裡一個土財主的寶貝千金,自幼體弱多病,是裹在棉花包裡暖在熱炕頭上長大的,也懂女紅,也知禮儀,也有一雙纏得巧樣別緻的三寸金蓮,天生長就青青翠翠雨打芭蕉的嬌俏,由此而起的名字聽來卻俗氣,叫做翠蕉。這翠蕉人樣風流,言語得體,活該就是個能生會養的胚子,一氣兒就給陳家生了三個男丁,自然是功不可沒,有口皆碑。只是她的那私陰處是帶了一把暗鎖的,同房時往往就會自開自鎖,運氣不好時陳學禮曾被鎖住三天三夜取不下來,情急之下尿了一泡熱尿在裡面,方得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