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豫了很久。

手機開啟著,放在窗臺上,她想打個電話給誰,但不知道可以打給誰。曙光漸漸出現,城市的天空出現了灰白,寂寥的空氣有清涼的露水。新的一天即將開始,她無從迴避……

世界繁華依舊,卻沒有值得她留戀的東西。

她終於是要放棄掉他。那個在她喪失愛的能力之前,愛上的最後一個男人。

這一年的夏天就這樣過去了。

14

我終於原諒了她

生活還是如此美好。

洗澡的時候,我看窗臺上的那盆羊齒。它真的只需要一點點水,就可以活得那麼快樂茁壯。

ROSE希望我寫個較長篇幅的小說,並且許諾給我值得驚喜的稿酬,於是我開始寫小說《彼岸花》。也許寫完以後。明年。我會有錢有時間開始一次長途的旅行。

我還是一個人住。沒有人在黑暗中撫摸我蜷縮的膝蓋,沒有人把我扭曲的身體扳直……但是那又有什麼關係。

我開始每週週末去健身房鍛鍊,為我的旅行做準備。

旅行使人感覺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

那個稱我為小仙女的愛爾蘭巧克力男人,每週約會我一次。有一次他問我是否想去看看他家鄉的平原,那裡的牧羊女會唱美麗的民謠。他是一個巧克力代理商。來自歐洲那個神秘的瀕海國家,那裡盛產雨季和美麗的音樂。我沒有回答。因為我想給他出現和失蹤的自由。這樣才可以保留我自己的自由。

一個人要得到什麼,他就必須先付出什麼。這是真理。

我習慣深夜12點左右給他打電話。我對他說,這是中國傳說裡的仙女偷偷下凡來洗澡的時間。

小仙女。他說,你找得到迴天堂的路途嗎。

天堂有巧克力可以吃嗎。

也許有。

那我還回去做什麼。這裡已經有了。

我們的對話常常因為彼此的瞌睡而出現沉默。然後醒來,然後又說話。我知道25歲以後的女子遭遇愛情的機會將漸漸減少,但是遭遇到傳奇的機會卻增加。因為,她們開始再次堅持自己的夢想。

秋天。上海陳舊的馬路邊有高大的梧桐樹,飄落枯黃的落葉,沙沙有聲,令人愉悅。我開始減少酒精,尼古丁,鎮靜劑的用量,這樣晚上可以堅持較長時間的清醒。我一直悶頭寫字。在我陰暗而寂靜的房間裡。那裡只有中午的時候,才有陽光透過桂花樹的葉子,零星地灑落在我的電腦桌上。

寫得頭暈眼花的時候,我就把赤裸的腳擱在桌子上,伸展我潔白的腳趾,讓它們曬太陽。然後點燃一根菸,看著魚缸裡的熱帶魚,沒有表情地游來游去。它們有健康而強壯的心,不需要愛情,亦從不流淚。它們始終是我的榜樣。

很長一段時間,我沒有為絹生掉過眼淚。也許對她的死早有預感,或者死亡的陰影一直離絹生太近。看到她血肉模糊的臉,讓人感覺她是個玩髒了沒來得及洗乾淨的孩子。一張破碎而天真的臉。

絹生的所有物品均在我的房子裡,她的父母來搬運的時候,哭得數次暈倒在地。誠然絹生以前曾對我提起,她和父母之間關係淡漠,從小一直孤兒般的長大,但看到老人的傷痛,我感覺到的,卻是絹生始終對人的懷疑。她需要感情,因為一直未曾得到,所以開始懷疑所有人……

還有一些東西遺漏,仍留在她的房間裡。零散的照片,是她來上海以後拍的。在外灘的舊式建築前,絹生特有的我行我素的味道,在陽光下淡淡地微笑。和那個男人在一起,在他的懷裡,笑得象個孩子,露出潔白的大顆牙齒……還有日記,每一頁記錄著她一天裡發生的事情。快樂的,悲哀的,煩惱的。她用流水帳的平淡口吻敘述,簡潔的,一句輕輕帶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