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明,柔和的天光透過窗欞照進房間。

案几上躺著一具赤條條的男屍,他渾身衣衫盡褪,只在腰間蓋了一塊白布。

穿著黑色衣裙的少女,藉著光線仔細檢視男屍身上的傷痕,並一一記錄在小冊子上。

過了一會兒,少女走出房間,對著蹲在門口吧唧吧唧抽旱菸的老頭道:“師父,已經查驗完了。”

“嗯。”老頭低應一聲,示意她繼續。

“死者身長五尺三寸,約五十歲,身體無明顯外傷,右腿自膝蓋下紅腫發脹,腳踝處有兩個針尖形狀的傷口,傷口紅腫發黑,可判定為被毒蛇咬傷中毒而死。”

“嗯。”老頭吐出一口煙,“幾時死的?”

“死者兒子說 ……”

“聽他兒子說,那要你做什麼?”老頭打斷她的話,“萬一他兒子說謊騙人怎麼辦?”

少女老老實實道:“根據屍斑、屍僵和腐爛程度,可以推斷死於兩日前的午時前後。”

“嗯,不錯。”老頭站起身,身形佝僂,他揹著雙手慢慢的往外走。

這黑衣的少女便是刑昭昭,這個考驗她的老頭則是錢團頭,如今據刑昭昭到衙門已過了一年有餘,她的個子長高了不少,容貌愈發的秀麗,已經是個十足的美人。而錢團頭雖然仍舊佝僂,嗜菸酒如命,卻已不再像一年前那般邋遢。

見錢團頭離開,刑昭昭微微籲一口氣,知道今日的考教算是過關了。

“是什麼蛇咬的?”走的門口的錢團頭,突然回身道。

突如其來的提問讓刑昭昭一僵,這明顯是道超綱題,但她還是想了想後答道:“咱們鳴沙縣內毒蛇種類不多,能將一個成年男子毒死的大約只有在山上活動的雪山蝮蛇。”

“呵呵,這也沒難倒你。”錢團頭皺巴巴的臉舒展開來,剛想誇她兩句,結果一陣劇烈咳意湧上,他捶著胸口咳得話都說不出。

刑昭昭跑過去,拍著他的背,語帶責備,“都說讓你戒菸了,你就是不聽。”

錢團頭好不容易止住咳,他無力的擺擺手,“咳,抽了幾十年啦,戒不掉啦。”看她一張俏臉板著,一點笑意也無,他不由頭痛道:“你年紀輕輕怎的這般囉嗦,管誰不好,還敢管師父。”

“我也是為你好。”

錢團頭笑了笑,“好徒兒,你要是真心為師父好,晚上就給師父燉個大肘子。”

刑昭昭仍舊板著臉,“鍾離大夫說了,不許你再吃肥膩的食物。”

這個徒兒雖然聰明認真好學,哪哪都好,但就是愛管東管西,錢團頭氣呼呼道:“煙不讓抽,酒不讓喝,大肘子也不讓吃,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不如死了算了。”

“呸呸呸,百無禁忌,百無禁忌。”

刑昭昭認真的樣子逗得錢團頭哈哈大笑,他一生無兒無女,得了刑昭昭這個徒弟後,倒讓他品出些天倫之樂的味道。

“好啦,好啦,我不說了,我還要長命百歲,瞧著你出嫁呢。”

“師父——”刑昭昭又羞又窘。

“哎,我瞧著小六那小子就不錯,以前也不見他總往我這裡跑,現在都快要把咱們這的門檻踩爛了。”

“師父,你還說?你再說我一個月都不給你肉吃。”

聽聞不給肉吃,錢團頭立即投降,“好了好了,不說了,晚上吃冰糖肘子 ……不,中午吃冰糖肘子,就這麼說定了。”

“那可不行。”刑昭昭忍笑等著他變臉,“我昨天跟你告過假了,今天中午我要跟鄧大娘子、鍾離大夫,還有小雨和小蝶去吃飯。”

“啊?說了嗎?”錢團頭裝糊塗,“能不能帶師父呢?”

“不行,是姐妹聚會。”

“唉,老了老了,惹人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