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十四歲,長於鄉野的姑娘,對於未來能有什麼打算?

然而刑昭昭捂著浸過涼水的帕子,敷著熱辣辣的臉頰,冷靜道:“我以前聽人說城南有朝廷設的福田院,那裡收留無家可歸的人,朝廷會派人在那裡教人各項技能,還會為他們安排活計,我想去那裡看看。”

她在舅舅舅媽家度日如年,曾聽人說起福田院收留無家可歸之人,自是十分上心,打聽了福田院的不少事,雖知道自己並不符合人家的收留標準,但此時走投無路,便想著去碰碰運氣。

耳聽著女兒真有自己的打算,夏晴一時分不清心裡是何種情緒,或許是因為剛剛的疑心未消,她不由冷笑道:“喲,真是翅膀硬了主意大了。”

刑昭昭怎麼也沒想到阿孃會是這般態度,她錯愕的揚起臉,“阿孃為什麼這麼說?”

夏晴被問住了,她望著女兒紅腫的雙頰,最後那一巴掌她用盡了全力,長長的指甲劃過刑昭昭白皙的麵皮,劃出三條細細的傷口,此時洇出豔麗的血痕。

她似是不敢相信這是自己所為,她低看看自己染著鳳仙花汁液的手指,指尖豔麗的紅色丹蔻都似帶了血氣。

眼前的小姑娘明明是她自己就捧在手心裡疼愛的人啊,她怎麼能下這麼重的手?

夏晴一時想不明白,她以一種全然陌生的眼神望著刑昭昭,她生氣時雖罵女兒跟他爹一模一樣,可其實刑昭昭更像她,從五官到身形都似年輕時她,半點刑三兒的影子也沒有。

這般花容月貌的姑娘,有一個聲名狼藉的母親,又有一個指望不上的舅家,她不學著為自己打算,誰又會真心為她打算呢?

夏晴生硬的別開臉,語氣僵硬道:“也好,王婆你一會兒幫我將她送過去,先看人家收不收,如果不收…… ”她嘆口氣,“你先讓她在你家裡住兩天,我再想想辦法。”說罷她掏出一塊碎銀遞給王婆,“這孩子孤苦,我又不能出面,你就當她是你遠房侄女,多多操心照顧,我定然不會忘記你的恩情。”

王婆忙推辭,“以前都是街里街坊,大老遠過來住上幾日吃幾頓飯又算什麼,晴娘你不用客氣,你一直照顧我,我也是知道的。”

“拿著吧。”夏晴將銀子硬塞進王婆手中,“一會兒您帶她去買兩身衣裳,再買些消腫的藥膏。”說到這裡她看了一眼刑昭昭,訕訕道:“你說我也是,怎麼下手沒輕沒重的。”

這一句似有道歉之意,刑昭昭沒有接話,倒是王婆笑著說道:“母女哪有隔夜仇,誰不知道打在兒身痛在娘心的道理。”

“是啊,是啊,打在兒身,痛在娘心。”她又取出一塊碎銀,想塞給刑昭昭,猶豫了一下還是放了桌上,“昭昭,這些錢留給你傍身,萬一遇到什麼事需要找人商量,你就來找王婆婆,她這人心腸最好。”

“不用,我有錢。”刑昭昭垂下眼簾,想著財不能外露,只簡單道:“來時我捉了幾隻蠍子賣給了藥鋪,賺了幾百文錢。”

“收起來吧應急用。”夏晴笑了一下,眼裡泛起憐惜,真心實意的叮囑和道:“對外就說你爹孃死的早,舅舅一家容不下你,千萬別讓人知道你娘還活著。”

說完她站起身來走向門外,“王婆,天也不早了,我該回去了,昭昭就拜託你了,等她安置下來,你給我帶個話,別讓我懸心。”

“晴娘,你吃了飯再走吧。”

“不了,不了,我走了,叫人看到我在你家不好。”夏晴擺擺手,快步往外走。

“阿孃…… ”刑昭昭反應過來追了出去,正趕上夏晴走到大門口,她腳步一頓,轉過身來望著女兒,柔聲道:“孩子,你娘早已經死啦,要記住啊。”

說完她再次轉身,這一次卻被刑昭昭牽住了衣袖 ,她沒有辦法只得又一次轉過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