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萊來說,與其說是治療,不如說是實驗。暗無天日的實驗,以至於柯萊回想起來,都覺得當初因為“實驗而埋怨起所有人的想法非常幼稚”。

柯萊是從[博士]的實驗中逃出來的,一起逃出來的人有很多。他們背靠峭壁,疲於奔命,身後傳來野獸窮追不捨的嘶吼。僅剩的同伴將她撞下懸崖,她伸出手求助但只得到了一個複雜的眼神。僅剩的同伴最終沒能逃脫野獸……最後只剩下她一個。

返回須彌之前,柯萊流浪了很久。流浪與旅行的不同,在於只知起點而不知終點。她的流浪從一間被焚燒殆盡的廢墟開始,又或更早,從她身染惡疾的那一刻就已經開始,並且,註定是一場延伸向黑暗的無垠噩夢。

與她一起逃離廢墟的同伴,或失離於漫天的風沙狂卷,或倒在魔神殘渣的折磨侵蝕。身負病恙與詛咒,他們無處棲身,唯有求助於無人的叢林與原野。

大自然仁慈又殘酷,不會因他們染疾而拒絕饋贈,也不會因他們呼喚就予取予求。越來越多同伴倒下,他們留下的教訓教會了後來者如何在危境中掙扎求生。而在最後一名同伴倒下時,柯萊學會的是——不再向任何人伸手。

那時她們背靠峭壁,疲於奔命,身後傳來野獸窮追不捨的嘶吼。不知是因為通路狹窄還是另有原因,柯萊被僅餘的同伴撞到,不慎跌落山道。萬幸慌亂中她抓住了峭壁旁細弱的樹枝,跟著伸出另一隻手,高聲呼救。

可那位同伴僅僅是向她投來複雜的眼神,就毫不猶豫地選擇了獨自逃走。那個人沒能走出多遠。野獸的嘶吼比逃離的腳步聲更快,幾乎是呼嘯著掠過。捕食本能讓野獸無暇顧及崖下瑟瑟發抖的柯萊。

柯萊悄悄縮回手,緊緊抓住隨時可能斷裂的樹枝,直到頭頂所有聲音都平息下來。野獸的吼聲與同行者的慘叫都已消失。

她沒辦法憎恨一起逃亡的同伴。如果交換立場,她也不敢保證自己就一定能做出不同的選擇。此時此刻,只有一個念頭留在柯萊腦中。施救也好,求救也好——“我已經不會再向任何人伸出手了。”

柯萊再一次觸碰他人的手,是在某年蒙德羽球節期間。城裡張燈結綵,街頭人聲鼎沸。夜幕織向天陲,舞臺氣氛正酣。火紅的少女(安柏)自說自話地拉起她的手,離開狹小的木箱,擠入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