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是來賜我死的嗎?”楚淮序沙啞著開口。

他三日前才被散去了功力,又受了如此重刑,身體已經到了極限。

每說幾個字就換來幾聲劇烈的咳嗽,殷紅的鮮血順著嘴角蜿蜒而下。

這幾日他大多數時間都在昏睡,醒來便止不住的咳嗽咯血,獄卒怕他真死了不好交差,才勉強停了刑罰。

“我……我不是,我會救你出去的。”宋聽艱難地從肺腑中吐出一口酸氣。

他想將楚淮序抱起來,但這人渾身都是傷,竟讓宋聽有些無從下手。

那麼多傷,那麼多血,他光是想象一下楚淮序受刑時的模樣,心就揪成一團。

此時此刻,他忽然什麼都不想管,只想將傷過楚淮序的人全都殺了。

“我帶了藥,先處理一下傷口吧。”宋聽用力攥了攥手指,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楚淮序卻忽然笑起來,眼底滿含譏諷,“大人這是做什麼?”

宋聽受不住他這樣的目光,笨拙地解釋:“我只是怕你……怕你疼……”

“怕我疼?”

楚淮序不知哪來的力氣,揪住宋聽的衣領,將人撲倒在草垛上,怨毒的質問裹挾著濃重的血腥氣逼近宋聽。

“大人這是被當狗訓久了,也想拿這一套來對付我?”

“可惜我只會記得大人給我的那碗軟骨散,縱使他日做了鬼也不敢忘記。”

楚淮序武功難有敵手,之所以能這麼順利地捉到人,就是因為宋聽給他餵了一碗軟骨散。

那東西溶在水裡無色無味,楚淮序對宋聽毫不設防,喝下去的時候沒有半分起疑。

他就是太相信這個人了。

“娘娘和閣老同我承諾,只要公子說出玉璽的下落,他們就可以放您走。”

楚淮序的身體搖搖欲墜,宋聽小心翼翼地虛扶著對方的腰,生怕人會不小心摔了。

楚淮序卻在這時候鬆開手,又推了他一把,向後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做這些事幾乎花光了楚淮序所有的力氣,他吃力地靠在溼冷的牆壁上,連喘息都變得微弱。

宋聽的心緊了緊,“公子,說出來吧。”

四周光線昏暗,楚淮序的半張臉掩在陰影當中,幽幽的燭火映照在身後。

他又咳嗽了幾聲,接著掀起眼皮,像是好笑一般盯著宋聽:

“我竟不知大人何時變得這樣天真,您真信章炳之會讓我活著離開這裡?”

宋聽表情鄭重:“我會護著你的。”

“可笑。”楚淮序聲音很低,說出口的每個字卻比利刃還要傷人,“你連自己都保不住,拿什麼來護我?”

他盯著宋聽的眼睛,表情似笑非笑:“兔死狗烹,大人如此聰慧,不會連這樣的道理都不懂吧?”

宋聽當然懂,古往今來,似他這樣的人都落不得什麼好下場,但他別無選擇。他也不後悔。

因為若非如此,他也遇不到楚淮序,或許直到此刻他還是藏在陰暗裡的一隻老鼠,然後悄無聲息地死在某處。

而直到他死,楚淮序或許都不會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他這樣一個人曾存在過。

楚淮序就是他的神仙,他褻瀆了神仙。

所以縱使他如今仍舊卑賤如泥,他還是會護住楚淮序。

就像他想要護住自己的命一樣。

“宋聽,如果你還有一絲良心,還記得你我之間那點可憐的情分,那就殺了我。”楚淮序語氣冰冷。

這句話極大地刺激了宋聽,他下意識俯身過去捏住楚淮序的肩膀,緊咬著牙:

“我不會這樣做,我不會讓你死。”

“我絕對不會讓你死,你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