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的心底。

往後每一年的除夕,直至端王府出事前,他們都會像那天一樣,一起放著楚淮序從宮裡帶出來的焰火。

在絢爛的焰火之下,宋聽滿心只有眼前這個人。

從前,他是不配擁有自己思想的殺戮工具,活著的唯一目的就是殺人。

只要主子有令,他的長劍就會沾滿鮮血。

為了活下去,人命在他眼裡根本毫無價值,他的劍可以指向除了主子之外的任何人。

包括老弱婦孺、包括前一日還並肩作戰的同伴。

他的生命裡只有鮮血和殺戮,昏暗又貧瘠。活著只是為了活著。

可楚淮序卻是那撥開黑暗的一縷光。

比焰火更彌足珍貴。

行走在黑暗中的人一旦見過了光、體會到了暖意,是沒有辦法放棄那縷光的。

“問你呢,好不好看?”而因為他遲遲沒有回應,楚淮序沒耐心等,用手指戳了戳宋聽的胳膊,催促他。

宋聽仍凝視著他的臉,說:“好看。”

楚淮序便高興地笑起來:“那喜歡嗎?”

“喜歡。”宋聽說。

楚淮序彎了彎眼睛,承諾他:“喜歡就好,喜歡的話我們明年還看。”

“嗯。”宋聽只覺得心裡滿滿的。

“後年也看。”

“好。”

“年年都看。”

年年復年年,多好的願望。

……

冬去春來,端王府的雪慢慢融化,楚淮序帶著他去清風樓聽戲。

唱戲的還是前一年來過的四喜班,唱的什麼宋聽已經記不得,唯一清晰地印在他心底的是楚淮序撐著下巴望著戲臺的樣子。

一襲黛藍色的長袍,腰間掛著一枚通體透亮的翡翠墜子,金枝玉葉的小貴人嘴角噙著笑,懶洋洋地把玩著玉佩上的穗子。

大約是察覺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小貴人偏過臉,衝著宋聽笑了笑,眉眼溫柔:

“看戲啊,看我做什麼?”

因為你比戲更好看。

宋聽心想。

但這樣的話他當然是不敢說的,於是紅著耳朵尖匆忙垂下眼眸。

這樣的小動作自然是瞞不過楚淮序的,小貴人哈哈哈地笑。

他說:“小清響,你怎麼這麼容易害羞啊。”

他仗著自己比宋聽稍長兩歲,便總是左一個小清響,右一個小清響的叫他。

可宋聽在端王府的蔭庇下,分明已經抽條拔高,跟他一般高了。

聽完戲,兩個人並肩從清風樓出來。

夜裡的風帶著微微的涼意,宋聽一隻手握著一個紙糊的五彩風車,另隻手捏著一個糖人,時不時低頭舔一口糖人。

忽地,一隻手伸了過來,在他手背上捏了下,宋聽心裡陡然驚了一下。

若是放在從前,在那隻手伸過來之前,他恐怕已經下意識做出攻擊的動作。

那是他多年求生形成的本能,便是在夢裡都能察覺到靠近的危險。

如若不這樣,他活不到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