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全都記起來了。”

葬禮過後,他們住宿在安源祠,只有三歲的她,因為失去最親近人的愛,顯得驚惶和無措,卻還要強自鎮定:“媽媽,去遠方暫時不回來了嗎?”

他蹲下抱她,衣領的皂角香似乎還依稀可聞,手臂的溫度反常地冰涼,讓她無端地不安:“對不起。”

她沒能懂那句抱歉,是對將來時的預告,只是懵懂地用力地回抱他:“沒關係,媽媽不在了,還有我陪你。”

“好。”他摟著她小小的身軀,艱澀地發聲。卻在她熟睡時,收拾行囊一走了之。

“沒有母親的財物資助後,我們過得很艱難。難道窮困潦倒,就能拋棄血親?”千光冷笑:“不僅是他,我在祠中待了兩年,綾瀨家也毫無反應。在這世上,我能依靠的所謂親緣,最後竟然都不能相信。”

“他明明答應過不離開我的。”她摟緊了手冢的脖子,臉頰貼在他的背上。時光沖淡了語氣中的怨懟,只留下淡然的嘆息。

或許說,因為有面前這個人的治癒,傷痕早就褪成粉紅色的疤,依稀可見,卻再也引不起疼痛。

“我不會。”明明是隻言片語,卻被他說得重如泰山。

其實最終會離開又怎樣,他能出現在生命中,本身已經是件足夠讓人歡欣鼓舞的事了。如果這世界上還有火焰,會引誘她奮不顧身地撲去,不害怕受傷,不畏懼犧牲,也只有眼前這個人了。

今天早晨她醒來,天已經放晴了,空氣中是泥土和鮮花的清香。後半夜別墅的主人再未出現在她的夢中。熟睡後精神飽滿地坐起,身旁的床單微皺,溫度還未散去,整夜陪伴她的人剛離去不久。她的指尖撫摸在那處輕微的凹陷,心意和勇氣,從未像這般透亮清晰過。

好想告訴你。

“手冢國光,我喜歡你。”她附在他耳邊,氣息像羽毛般輕柔溫和,她說:“比世界上任何一個人,都要喜歡。”

☆、心意

手冢國光猛地停下腳步,有那麼瞬間他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聽。他震驚地側頭,有人卻在此時打斷了他略顯焦急的詢問:“部長,千光。”

越前小跑近前:“終於找到你們了。”

談話被打斷,便沒能繼續,千光也不甚在意得到他的答案。兩人獨處的時間難尋,直到離開時,手冢耿耿於懷的話題都沒能繼續下去。

回程的大巴上,千光嘰嘰喳喳不停和他搭話,從離開手冢家回到本家時娓娓道來,生活瑣碎奇聞異事她都能描述地言簡意賅但逸趣橫生。手冢偶爾簡短地回應,大多數時候,都是撐著手安靜專注地聆聽。吃過午飯後,千光按例午覺時間開始犯困,手冢分了只耳機給她,她也就順勢閉上眼,不久就睡熟了。車廂抖動,她將頭偏靠在手冢的肩膀上,他的面板溫度較一般人偏低,千光本能貪戀地將臉貼上他玉質般的脖頸。

手冢國光轉頭看她睡得香甜的顏。

不二轉頭過來的時候,正好看到這一幕。褐發少年小心翼翼地把女孩側搭著的腦袋從肩膀移到大腿,將上衣外套平鋪在她身上。他低垂著頭專心致志,手上的動作輕柔如羽毛,最後還細心撥開女孩額前的碎髮。雖然看不清眼神,但能看到連面部線條都不似往日般變得溫和柔軟。

手冢抬頭看見不二,先是一愣,條件反射地舉起手,修長的食指搭在唇前,示意噤聲的模樣。

不二瞭然地一笑,跟著做了同樣的手勢,輕輕地“噓”了聲。

千光醒來時,覺得頭下枕頭的質感很奇怪,空調風呼呼吹著,身上卻是暖的。她迷迷糊糊虛著眼,皺著眉伸手摸索著“枕頭”,感覺到它逐漸變僵硬起來。她驚訝睜眼,正對上自家哥哥變黑的臉色。

千光訕訕又不是很甘心地收回手,撐起身來,才發現夜幕已經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