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月同樣笑了笑。眼底卻有徹骨的寒意一閃而過。

他原本確實已經將那些事情忘記,但楚明煥叫他想了起來,一點一滴,全都從記憶深處搜尋了出來。

他這一生,只幫過兩個孩子,但活該他倒黴,幫過的不是毒蛇就是白眼狼。才落到如今的地步。

撤下棋盤,早有太監送了茶來。

楚明煥這時候已經平復好心情,這個人救過他、幫過他,不管對方記不記得、在不在意,他自己始終是記在心上。

那時候他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看著事情發生,但如今他已經可以給對方庇護,可以反過來保護對方了。

儘管這份庇護可能及不上旁人,但他會盡自己一切所能。

就如他方才同淮序承諾得那樣,哪怕代價是豁出他這條命。反正要不是有淮序,他本來也活不過那個冬日。

楚明煥呷了幾口茶,猶疑著再次開口:“若是你覺得……在宋卿身邊會不自在,朕可以……讓宋卿還你自由。”

他心道,你不該被困在任何人身邊,應該真正瀟灑恣意的活著,就像從前那樣,在春日裡爬樹放紙鳶,在秋日裡跑馬打獵,在冬日烤火喝酒……

永遠盛氣凌人,永遠驕傲自信。

懷月捏著茶蓋的手一抖,繼而平靜的說道:“草民身份卑微,幸得指揮使庇護,哪會有什麼委屈。”

“再者,其實世人又有多少是真的不委屈的,只是依附於人的姿態不同罷了。”

他抬起頭,望向不遠處被修飾的極精緻的盆景,語氣裡透著幾分落寞。

“就像院裡的這些盆景,因著主人家的喜好,它們便被人剪去枝蔓,拗斷筋骨,擺弄成主人喜歡的模樣。”

“其實都是一樣的,只不過是有的見得血淚,有的將血淚深埋在土底,見不得罷了。”

楚明煥的視線隨著他落過去,自然也看到了那幾個盆栽,美則美矣,卻也如楚淮序所說,連一片葉子的生長都由不得它們自己,全憑主人家的喜好。

他不想懷月也變成這個樣子。他應該是自由的鳥雀,而不是一盆漂亮卻沒有靈魂的盆栽。

“懷月,朕是認真的,你信朕……”

懷月轉過臉,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條線,眼底含著淺淺的笑意:

“多謝陛下關心,草民自然是相信陛下的,但草民從前窮怕了,也吃夠了苦,如今胸無大志,只想過好日子。”

“指揮使大人的脾氣雖然古怪了些,有時候也十分小氣,但留在他身邊至少不愁吃穿用度,草民真的覺得這樣挺好的。”

“所以只能辜負陛下的好意了。”

這些當然不可能是這個人的心裡話,楚明煥不可能相信,依著那人的性格,必然不可能為了榮華富貴依附仇人而活。

他之所以在宋聽身邊,肯定還有別的目的。只看是衝著誰來的。

但楚明煥不想勉強他,也不在乎他是不是想找自己報仇,於是點點頭,說:“好。”

……

在山下看見周桐這件事給宋聽帶來了極大的震撼,因此一回到寺裡就急著找人。

“懷月呢?”

從發生在祈福大典前後的一系列事情中,宋聽隱隱猜到背後一定有一股勢力在操控。

章炳之有計劃,淮序也有計劃,但隱藏在背後的那股勢力才是最為重要的因素。

只是宋聽無論如何都想不到,那居然跟周桐有關。

周桐還活著。

不管淮序知不知道這件事,他都必須朝對方問清楚。

“在院子裡,”祁舟說,“正和小皇帝下棋。”

所以祁舟才會被趕出來。宋聽心裡瞭然,莫名地有些不痛快。

“以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