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抵達長安已經是十來天之後。

當日天氣並不怎麼好,下了一天的雨,到傍晚時才漸漸停下來。

馬車在宋府門口停下來,早有管家急匆匆迎出來,恭恭敬敬地候在一邊:

“大人。”

除了五年前有一段時間宋聽身體不好,出門必須坐馬車之外,每次出門他都是自己騎馬。

現如今老管家對著眼前的馬車心裡不免有些擔心。

憂心地問祁舟:“大人受傷了?”

祁舟道:“沒有。”

小五也笑嘻嘻地:“沒有。”

正說著話,宋聽掀起門簾從車裡探出身來,先一步跳下車,管家趕緊迎上去。

卻被前者抬手攔住:“不必。”

宋聽視線只在管家身上掠了一眼,便專注地盯著馬車,聲音都溫柔下來:“下來吧,當心。”

管家這才發現馬車裡原來還有另一個人,而他家大人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將人攙扶下來。

那仔細程度,就好像那人是什麼稀世珍寶。

老管家大半輩子都在伺候人,早已是隻老狐狸,頓時眼觀鼻鼻觀心,安靜地立在一邊。

懷月手掌還搭在宋聽掌心,在看清眼前這座府邸的時候,手指不住地收緊,指甲幾乎要深陷進宋聽的掌心肉裡。

“你……”

他側眸看向宋聽,又重新將視線落在那塊硃紅金漆的門匾上,臉上那些平靜的表情終於端不住。

胳膊一抬,他狠狠給了宋聽一巴掌,“你怎麼不去死。”

懷月很多次讓宋聽去死,卻是第一次當著那麼多人的面,無論是管家還是小五他們,都大驚失色,駭然地望向懷月。

小五是個急脾氣,當即將腰側的長劍拔了出來,怒目圓睜:“你大膽!”

“退下!”宋聽冷然回頭。警告地卻是小五。

“可是大人……”小五還不服氣,卻被祁舟扯住胳膊,用力向後一拉。

宋聽這時候眼裡只有懷月,根本沒心思同他計較。

而懷月眼底猩紅,死死咬著嘴唇,看向宋聽的眼神充滿憎惡和怨恨。

“你怎麼敢……怎麼敢……”

“宋聽,你真是……真是好得很!”

他情緒幾乎崩潰,身形打了幾個晃,險些站不住。

宋聽怕他摔了,伸手想扶,卻被懷月用力一推:“滾!”

小五他們已經被宋聽喝退,門口只剩下他們兩個,宋聽護在他周圍,目露哀悽:

“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只是……”

“只是什麼?”楚淮序猝然抬頭,臉上帶著恨、也帶著狠,“大人該不會是想說,您之所以住在這裡,是為了我吧?”

宋聽張了張嘴,神色竟顯出一點無助。

楚淮序最恨看見他這副樣子,當年他就是被這個人用這樣無辜又可憐的表情給欺騙了。

他將這個人放在心尖尖上,交付身心,卻換來一個家破人亡的結局。

端王府六十五口人,皆是因他而死。

而宋聽這個騙子踏著他父母兄長的屍骸上位還不夠,竟然還堂而皇之地住進了端王府,將端王府變成了“宋府”。

真是……好狠的心。

好厲害的手段。

不愧是……指揮使大人。

懷月冷笑著:“宋大人真不愧是宮裡那兩位的寵臣,這莫大的榮寵,也只有大人這種的肱股之臣才配得上。”

他看似已經將那些憤恨的情緒給壓了回去,聲音輕輕柔柔的,語氣甚至稱得上平靜。

卻給宋聽帶來了極大的殺傷力,後者受不住這樣的質問,一個字都辯駁不出。

夏夜裡的晚風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