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解默默地放下手,看著董小英的背影,幽幽地嘆了口氣。

董小英聽到裴解的嘆氣聲,心中也暗暗地嘆了口氣:真不知道那麼狡猾的童童怎麼就養出來這麼個一根筋。

“就像這世上的每個人都不一樣,這世上的每個家也都是不一樣的。”黑暗中的董小英幽幽地開口。

裴解的眼睛在月光下閃著如水的光澤,水光在董小英的背後盈盈流動,卻靜默無語。

董小英接著說:“就像這世界上的人,大體可以分為男人和女人兩類,家也可以分為兩類,一類是可以提供溫暖和保護的家,一類是隻有傷害、絞殺和紛爭的家。”

裴解靜靜地等著董小英的下文,卻良久都沒有等到——想來,這已經是她想要表達的全部了。

裴解想了想,緩緩說:“我沒有立場去勸說你,所以我還是說說我對家的感受和看法,希望能給你提供借鑑和鏡映。

我在林家的時候,林家人都待我極好,好吃的、好玩的都會留給我,還從來不讓我幹農活。

但是他們也經常會有批評我的時候,就是在我表現得不夠禮貌周到是時候,他們會兇我,像兇林睿一樣的兇我。”

董小英微微一動,裴解趕緊解釋說:“我不是要說什麼他們把我當成自家人,為我好之類的廢話,請聽我說完。”

見董小英那邊再無聲息,裴解接著說:“雖然開始衛氏也是這麼跟我說的。可是後來他們都沒了,我回憶起來才明白,他們把好吃的、好玩的留給我,不需要我去幹農活,是因為他們的日子過得還不錯,他們在這方面是富足的。

可是禮儀方面,因為他家裡沒有讀書人,所以他們在這方面是欠缺的,因為欠缺而有渴望,因為渴望卻求不得而敬畏。

這份對未知和欠缺的敬畏,向下壓下來,就變成了對我的苛求。”

說到這裡,裴解停頓了一會兒,見董小英遲遲沒有反應,終究還是沒忍住,開口補充說:“同樣的道理,會不會你的家人可能也只是個平平無奇的弱者,他們擔心自己沒有能力保護你而心焦,進而不小心給你帶來風雨呢?”

“那可不像!”

“當然不像,因為他們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啊。而且就算你去問,你去告訴他們,他們也不會承認的。因為沒有人願意承認自己是弱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