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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局下半場,江夏豐打出了告別本壘打,最終以1比0戰勝對手。進攻和防守都是由他單獨完成……不過很可惜,他今天沒上場投球……”
“嗯。下回可得先把投手的替換順序調查清楚了再買票,媽媽。”
“總之,他們贏了不就行了?”我應道。
“說得好。6比1。相當棒的得分。”
“阪神虎這回可上升到第二名了。而且巨人輸給大洋掉回到最後一名。這麼幸運的日子可是不常有的,對吧,博士?”
“對。這都多虧了平方根帶我去球場。好了,你該回家了,路上小心點。你必須要乖乖聽媽媽的話早點睡覺。明天還要上學對吧?”
博士嘴角浮起微笑,還沒到聽平方根的回答就已閉上了眼睛。他眼瞼發紅,嘴唇乾裂,髮際不知不覺沁出了汗水。我把掌心貼上他額頭——
“哎呀,不得了!”
博士發燒了,燒得不低。
思來想去,我和平方根最終決定不回公寓,留在偏屋過夜。我們不能對病人見死不救,更何況現在病人是博士。這種時候對我來說,與其去在乎所謂從業守則以及合同之類的規定,猶猶豫豫浪費時間,還不如坐下來定定心心服侍病人來得更輕鬆更坦然。
如我所料,找遍屋裡所有角落,也找不到一樣派得上用場的東西,比如冰枕、體溫計、退燒藥、漱口藥以及病歷卡等等。透過窗戶望過去,可以看到主屋還亮著燈。在起隔斷作用的籬笆牆邊上,恍惚看到有個人影一閃而過。如果去向老太太求助,一定能有好辦法。但我馬上想起她的一個要求,即不得把偏屋的麻煩事帶進主屋,於是,我拉上了窗簾。
總之只能由自己單獨想辦法應付了。我把冰塊敲碎了裝進塑膠袋,再用毛巾包好,分別放到他腦後、兩肋和大腿根處幫身體降溫,接著把冬天的毛毯抽出來給他蓋上,為了給他補充水分,我還燒開水泡了茶。所有這些,全部與平方根發燒時我為他做的毫無二致。
我叫平方根睡在書房角落的沙發上。沙發被書本佔領著,長年沒起到它原本的作用,想不到收拾乾淨後竟是出乎意料地美觀大方,看起來睡上去感覺不壞。平方根雖然還擔心著博士的身體狀況,可一躺下就呼呼地進入了夢鄉。他把他的阪神虎棒球帽擱在了成堆的數學書的最上面。
“您感覺怎麼樣?難受嗎?要是覺得渴了就說一聲。”
我跟他說話,他沒反應。這不是因為他發燒燒得神志不清,而是他已經睡著,這一點外行人也看得出來。他只是呼吸比較重些,並不見胸悶難受的樣子,合著眼瞼的表情甚至顯得一派安詳,像是正在深沉的夢的世界裡徘徊似的。無論我替他換冰塊還是擦汗的時候,他都一次也沒睜開過眼睛,溫順地聽憑我擺弄身體。
從別滿便條的西裝裡解放出來的身體,即便除去老人這一年齡因素不算,也還是那樣纖細孱弱。他腹部、大腿以及兩條胳臂上的肉鬆弛了,生出寒磣的皺紋,全身上下無論碰觸哪一塊都只會窪下去一塊青白色的面板——他的肌肉已然彈性全無。就是指甲尖,我定睛注視了好一會兒,希望能夠從中感受到隱藏著的類似生命力的東西,但終究徒勞無功。想起博士曾經告訴過我的、一位名字複雜難記的數論學家的一段話:
《博士的愛情算式》第三部分(10)
“上帝是存在的,因為數學無疑是不矛盾的;惡魔也是存在的,因為我們無法證明這種不矛盾。”
假使如此,那麼只能認為博士的肉體是被數字這個惡魔吸走了養分。
熬過半夜,從他肌膚的觸感來看,熱度似乎正朝著黎明一點點上升。他撥出的氣息灼熱,一波接一波往外噴汗,冰塊融化的速度也更快了。最好還是到藥店跑一趟?可能強行把他帶到人群中去就是錯誤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