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芬坐在金善予背後不好,不坐在他背後也不好,臊得滿臉通紅。恰好莊家拿了一

副地八吃了一個通,大家才止住笑,留心到牌上去了。自這牌以後,莊家手氣就紅

起來,不到一個鐘頭,胡春航就贏了七八千。孔亦方手氣最閉,常常拿蹩十,他牌

品是最好的,越輸越鎮靜,嘴裡老銜著玳瑁菸嘴子,抽完了一根菸,又抽一根,默

然無言,菸灰自落。盧南山就不然,輸了一千多塊錢,“他媽的”三個字,在口裡

鬧個不歇。牌九推到十二點鐘就歇了手,算一算胡春航贏了五千,錢青化輸了兩千,

盧南山輸了一千八,孔亦方輸了五千開外,金善予卻只贏幾百塊錢。除贏家而外,

得了頭兒錢三千八。胡春航將籌碼子放在桌上分了一分,劃出三千八百元來,指著

對小翠芬道:“這是你的,拿去買一輛車罷。”小翠芬聽了這話,眯著眼睛一笑,

站起來退了一步,對著五個人,共總請了一個安。笑著說道:“謝謝您哪。”胡春

航對孔亦方道:“怎麼樣?這汽車不是你送的嗎?”孔亦方笑笑。這窗戶的橫頭,

擺著一張橫桌子,桌子上面,有些零碎紙張和信箋之類,孔亦方抽了一張信箋就著

桌上的筆墨,行書帶草的寫道:“即付來人大洋五千六百元整,某年月日亦方。”

寫完了,交給胡春航,笑道:“今天又幸虧沒有推莊,只送錢給總長一個人。要是

推了莊,恐怕要普遍的送禮了。”說時,錢青化照樣也寫了一張二千元的單子。盧

南山卻不同,在馬褂子口袋裡,抽出一沓支票,填了一千八的數目。兩個人同時交

給胡春航,盧甫山卻操著大花臉的韻白說道:“大哥,我兄弟二人,也有個小小的

帖兒。”常小霞小翠芬聽了,這原是《穆柯寨》裡的一句戲詞,先撐不住要笑,大

家也都哈哈大笑起來。這時,常小霞家裡,端出準備的稀飯小菜來,另外還有幾張

特製的火腿油餅,是盧南山他們最愛吃的。大家吃得飽了,各自散去。惟有胡春航

沒有走,在裡面那張銅床上燒鴉片煙。一會兒工夫,常小霞穿了一件水紅色滿身印

著蝴蝶採金瓜的旗袍,走到床面前,笑著問胡春航道:“你看看,這是我新制的一

件行頭,好不好?”小翠芬卻站在常小霞身邊,和他牽衣襟,扯領子。他身上穿著

蔥綠色袍子,繫著白綾子腰帶,和常小霞的衣服,互相襯托,越發顯得鮮豔。胡春

航一看,真是風流俊俏,好看煞人,正合了古人那一句話,“不知烏之雌雄。”口

裡不住的喊道:“好好!”常小霞見胡春航說好看,穿著那件旗袍不脫,就躺在床

上和胡春航燒煙,小翠芬便一屁股坐在床沿上,緊緊的挨著胡春航。胡春航一口煙

正吃得足了,便在袋裡掏出那三張支票來,對小翠芬道:“他們的支票交給我,我

還忘了交給你,你拿去罷。”說著把那一張五千元的紙單子交給小翠芬,又道:

“多的一千六百塊錢,算送給你的,你買珠花也好,買寶石也好,……”小翠芬笑

道:“我也不是個娘兒們,買那些個東西作什麼?”胡春航笑道:“買給你大奶奶,

還不行嗎?”小翠芬原來也認得幾個字,看看那張信紙,只寫五千元,又沒有圖章,

又不像個發票,便問道:“憑這個就能拿錢嗎?”胡春航道:“連你這麼一個紅角,

難道這一點小事還沒有經過不成?”這句話說出來,臊得小翠芬滿臉通紅。常小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