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伯父,見過從兄。”

金澤——其實應該叫劉澤,向劉執嘉和劉季行禮。

劉澤此時是個剛十歲出頭的鄉野少年,既有樸拙之氣而眼睛又顯得靈動非常,看來是個聰明的孩子,可惜在這城外沒有讀什麼書,只是識字而已。

“他還算聰明,也認得字,主要是小孩子不引人注意。”劉紀寵愛地摸著劉澤的頭,向劉執嘉解釋道。

此時的金劉寨僻處城郊,只有寥寥二十多戶人家,旁邊就是大片的墳地,所以尋常人根本就不會來這個地方,而這些人家大多姓金。

劉季確實到今天才知道這金劉寨背後的隱秘故事,才知道先祖和長輩的苦心。

五十多年前,魏國被秦軍進攻甚急,有亡國之危。曾祖劉清身為魏國大夫,來到這魏國東端最遠處的豐邑,負責建立備用都城。

為了逃避秦兵的追殺,劉清沒有住在城裡,而是將家族安置在這豐邑城郊,並將(古體字)劉字的金字偏旁作姓,叫做金家寨,大難過後又恢復劉姓,但還是保留金字,只有家族內知道自己其實姓劉,因此稱“金劉寨”。

和自己父親劉執嘉一樣,叔祖劉紀不愛讀書,願意守在鄉野,而兄長劉榮則跟隨父親,協助建設豐邑城池,後來也就做了短時間的豐公(豐縣縣令)。而曾祖劉清留下的這一苦心安排,在如今國破家亡時候派上了用場。

一月之後。

“執嘉侄,應該沒有事了。前幾任縣令、縣丞等逃走者無法追查,已自首者果然從輕發落,最多隻坐幾年牢加罰金,沒有連坐牽連多少家族之人呢。”

劉紀告訴劉執嘉,又牽過劉澤:“你也說說。”

“我到你們家門前去了幾次,鄰居說開頭還有官兵來查問過一次下落,得知伯祖孤身逃走後,就一直再沒來過,也沒有封門。”劉澤口齒伶俐地道。

“還有啊,官府告示說其他一般小吏等,大多都留用了。看來秦還是希望儘快安定地方,不想多生是非、招致百姓反感的。”劉紀又補充道。

“只是苦了父親,其實他也不必用此禍絕之策的——”劉執嘉說著,眼淚又止不住流了下來,“可憐他年近七旬,這遙遙路途,不知道——”

劉執嘉再也無法說下去了。據叔叔劉紀說,父親劉榮是南逃昔日吳越今日屬於楚國的九江郡,投奔他多年前的一個老友的。

“父親自然有自己考慮吧,路途顛沛和牢獄受苦,禍絕家人與連坐牽累——父親選擇了捨身為劉氏一大家族啊!”

劉執嘉一大家重新回到中陽裡,果然沒有官府來查問,日子似乎又恢復了平靜。

但國破家亡之後,人心還能真正平靜嗎?

劉季似乎消沉老實了不少了,與朋友外出喝酒少了,父親叫他下地幫忙,雖然還不夠主動,但也比之前賣力氣了,也許要靠身體的勞累來麻醉自己吧。

對劉季來說,天下之大,果然已經無處可去。豐縣歸屬秦管轄後,除了告示安民,緊接著就是登記統計人口戶籍,沿襲了秦的戶籍什伍制度(ps:秦代戶籍人口制度,五戶為伍,十戶為什,百戶為一里,十里為一亭,五亭為一鄉。又另一種說法是:凡戶五百以上置鄉,三千以上置二鄉,五千以上置三鄉,萬以上置四鄉。由此可知,秦漢一個下轄三鄉的縣,大約有五千至一萬戶家庭),無事不得離開土地家鄉,而且實行連坐之法,一家有事,鄰居十家都倒黴。劉季的遊俠之路徹底被堵死了。

還有讓劉季鬱悶的是,曹氏允許他去看兒子劉肥了,但不答應他留宿,也拒絕他的錢財資助。

一年後。

一個風塵僕僕、全身縞素的漢子進門,劉執嘉驚嚇之下,一時都沒認出來。

“是劉賈兄?”還是劉季眼睛好使,很快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