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莽蒼蒼的山林,濃密堆疊的樹木若只是遠遠眺望,便覺著像是那海浪一般,翻卷出響徹耳畔的嘩啦啦聲響,也要讓人不自覺地沉醉於那番恍若雲海卷舒的景象。

可一旦置身其中,除了慨嘆人間世事的鬼斧神工,更要驚詫於如此偉岸的身軀究竟是如何在時光的席捲下始終屹立不倒,竟是讓人站在樹下抬頭看去,都要望而生畏,而天光只能透過樹冠灑下,雲海遮遮掩掩,便只在山林之間鋪滿了灰黑黯淡。

風聲急急切切地在耳邊奔逐,雖然幾人相隔並不遙遠,可是此時埋頭狂奔卻都只能聽得見自己沉重的喘息聲和猛烈到難以抑制的心跳聲,就連那好似噩夢幻象的猛虎咆哮聲也消失不見了,望著在急速中往身後掠過的無數書目,甚至都要忘了自己究竟是為了什麼要如此奮不顧身地亡命狂奔。

習慣了身穿儒衫的少年雖然換了一身輕便的裝束,可此時慌不擇路之下卻還是腳步踉蹌,不知是因為本就消瘦的身軀難以積聚更多氣力,還是那充斥心神的慌亂和驚恐已經徹底掌握住了所有的理智。

少年氣喘吁吁卻不敢停下腳步,他視線望著遠處,只覺得有無數閃亮星點在盤旋,腳下一顆靜靜沉睡的石子絆住少年的腳步,他甚至都沒來得及發出一聲驚呼,身形已經撲在了地上,散落的枯枝敗葉劃破他的手掌和腿腳,鮮血的氣味飄散著,驅使著身後緊追不捨的猛虎更加凶煞。

獵戶們還跑在前頭,即便眼角餘光瞧見了少年跌倒在地,一時間都差點難以停住腳步,可是他們很快就散開在幾株大樹下,抬起手中弓箭對準在山林中奔走的那頭猛虎。

箭矢呼嘯飛去,從趴在地上的少年頭頂飛過,一個雪白身影猛地衝向少年,抓起少年的肩膀將他提了起來,也不知道那個瞧著孱弱不堪的白髮年輕人是哪來的這般氣力。

少女被獵戶們護在身後,看著仍舊沒有停頓腳步毫髮無傷的猛虎,她喊道:“言奇,快回來。”

話音未落,獵戶們已經抓著弓箭重新動身奔跑起來,一個獵戶抓住少女的手腕,頭也不回說道:“快走,我們帶的弓箭對付不了這種飢腸轆轆的猛獸。”

少女回頭看著白髮年輕人和被他拉扯著奮力追上來的言奇,白念媛眼中不知是因為畏怯還是擔憂,竟是有些淚花閃閃。

言奇手臂被顧枝拉住,感受到那溫熱手掌傳來的力量,言奇邁開腳步,將那些透過破碎衣衫滲進骨子裡的疼痛都盡力拋到腦後去,不敢耽擱腳步。

不久前與那頭如今還在窮追不捨的猛虎狹路相逢,經驗嫻熟的獵戶們當機立斷,沒有與這頭猛虎硬碰硬,而是打算逃開去,儘量往山路那邊去,至少可以利用些平日裡備下的陷阱,可惜那頭猛虎根本不給絲毫機會,始終墜在身後不遠處,以至於獵戶們都找不到機會可以背過身往山路反向去。

顧枝沒有回頭去看張開血盆大口時不時仰天咆哮的猛虎,即便已經不管不顧地飛奔許久,可是他開口言語卻沒有絲毫顫抖和慌亂:“繼續跑,不能停下來,如果沿途遇見了其他獵物,那頭餓壞了的猛虎也許就會改變主意不再跟著我們了,或者能夠找到機會去往溪水和山路附近,那頭猛虎定然不會冒險。”

言奇看見顧枝的神色平靜,語氣沉穩卻說著:“真是倒黴,看來從山後跑到前山來尋覓獵物的猛獸還不止一隻了。”顧枝的話語還沒說完,前頭的獵戶們就高聲喊道:“前面有一條從山後流淌來的溪水,我們往那邊去,看能不能甩開。”

顧枝和言奇喊著回應,腳下步伐更是不敢有絲毫停頓,耳畔的風聲裡還夾雜著身後那頭猛虎的喘息還有咆哮,那踏在地面上的沉重腳步聲像是奪命的鐵索,不知不覺間就要纏繞上所有逃命之人的脖頸,然後緩緩勒緊,就此奪走生機。

不知過了多久,言奇都幾乎感覺不到自己雙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