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拱手行禮之後便身形一晃,遁入山林之中。

他看著謝洵疲憊滄桑的雙眼,神色間多了幾分悲切和慨嘆,輕聲說道:“走吧,去我那坐坐。”說完便當先抬步向著竹屋走去,謝洵猶豫片刻一言不發地跟在他的身後走入竹屋。

今日竹屋問診的人不多,於是他便乾脆放下門簾領著謝洵走到裡屋,坐在茶案左右。溫水,沏茶,將茶杯推到謝洵身前。他吹開氤氳水霧,淺淺啜了一口,眯著眼似在回味,然後看著依然沉默的謝洵,說道:“試試吧,這茶還不錯。”

謝洵拿起茶杯,也不管那飄搖熱氣,抬頭一飲而盡,然後便將茶杯放下。他搖搖頭,也輕輕放下茶杯,雙手攏在袖中,望著窗外,彷彿自言自語般說道:“兩年了啊。”

謝洵終於將雙眼的視線集中在了對面的他身上,張著嘴欲言又止,最終還是一聲長長嘆息,重重地,將陰沉春色潑滿悲涼。

他轉過頭看向謝洵:“還找嗎?”謝洵攥著拳搭在桌沿,低沉著沙啞嗓音說道:“找。”

他探出手指摩挲著茶杯邊沿,說道:“是我對不住你們……”

謝洵抬起手止住他的話語,轉頭望向他的雙眼:“顧筠,三十年前我們就說好了的,無論是大哥,還是我,都記得清清楚楚。你顧筠對不起任何人都不會對不起我們。”

顧筠嘴角掛著苦笑,視線低垂盯著漸漸冷卻的茶水,腦海中不自覺地翻湧起三十年前那些逐漸模糊又依舊清晰的記憶:玄鶴城中最逼仄雜亂的角落,那意氣風發的三個少年,那揮斥方遒的豪言壯語,還有好不容易得來的幾個饅頭......

謝洵看著顧筠披散的雪白長髮,低沉的聲音說著:“筠哥,大哥不會怪你的。雖然不知道嫂子他們現在在哪,但我確信他們一定還活著,一定。我會找到他們的。”

說完,謝洵站起身,顧筠抬起頭,不再故作輕鬆的臉上神色間滿是這般年紀難見的滄桑和苦痛,他的聲音也變得沙啞,似乎還在微微顫抖:“如果有什麼訊息我會第一時間告知你。”

謝洵背對著顧筠:“筠哥,那孩子是個好孩子,就讓他這麼輕輕鬆鬆地長大吧,什麼都不知道也挺好的。”顧筠點點頭,應著。

謝洵站在原地停頓片刻,然後便向著門外走去,掀起門簾,謝洵低著頭,輕輕地說:“筠哥,好好活著。”

顧筠坐在茶案邊,望著謝洵遠去的背影,那身這麼多年來都未曾變過的熟悉青衣漸漸消失在眼中,他點點頭,獨自坐在滿是草藥味的竹屋中,自顧自喃喃道:“活著,好好活著,好好的。”

為了他。也為了她。

少年鬆懈了氣力與心神,靠著樹幹重重喘息,方才與巨蟒的對峙在出乎意料中有驚無險地度過,少年那強提起的心氣和力量都驟然散去,此時他只感覺全身上下都沒有了支撐的力氣。

少女站在一旁扶著少年,擔憂地看著少年有些蒼白的臉色,問道:“你,沒事吧?”

少年長長撥出一口氣,轉頭看向少女,神色嚴肅地說道:“不是說了許多次,如果遇到危險就轉身跑開,跑的越遠越好,每一天都在演習,怎麼你還是做不到呢?你知道你剛剛那樣有多危險嗎,要是有個萬一……”

少女一語不發,紅彤彤的臉龐上鼓起的雙頰滿是委屈,但是緊咬的唇齒和堅定的眼神都顯示著少女的堅持。少年有些心軟,終究沒有再指責下去,他伸出手摸了摸少女的頭髮,冰冷晨霧潤溼了柔順,但是觸碰間還是那般溫和。

少年撐著樹幹站直了身,握住少女的手說道:“走吧。”

淡淡的晨光灑落林間,斑駁地照著兩個孩子回家的路。

到了竹屋,少年頂著滿頭滿臉的蛇血面對著顧筠陰沉臉色,揉著雙手不敢開口。顧筠盯著這個眉眼柔和的孩子好一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