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謙弱和君策沿著臺階走了一段,很快就拐入了一旁的山路,繞過遮遮掩掩的樹木和花草,從小便在山中奔走慣了的君策很快察覺到這是在向著山頂走去,地勢起伏綿延,即便夜色蒼蒼,君策也默默記下了來時的路,此時的孩子依舊緊繃心神,不敢有絲毫放鬆。

眼前有一點光芒微弱閃爍,君策伸出手去,柔和的光線輕輕披在他的指尖和手掌,君策邁出一步,抬頭望去,月色悠悠掛在天邊,可此時君策的所有視線卻已經被遠處的那道高聳陰影占據,繼而有千鈞高山壓住了心神思緒,君策茫茫失神,張謙弱滿意地點點頭,似乎對這一路而來君策的反應頗為滿意。

這一次君策很久很久都沒有回過神來,張謙弱自顧自坐在了山頂懸崖邊的一塊嶙峋巨石上,他從懷裡掏出一本泛黃的書籍,攤開在身前,藉著月光便仔細讀了起來,旁若無人,嗓音空靈悠揚,遠遠蕩去。君策驟然陷入一片空白虛無的心神緩緩聚攏,他聽見了耳畔的讀書聲,然後看見了那個坐在月光裡的小道士,君策晃了晃腦袋,走到巨石邊坐下,低聲呢喃,似在詢問:“那是什麼?”

張謙弱沒有回答,此時的他全然沉浸在手上的那本道藏中,忘乎所以,好似驟然置身於天際雲霧中,飄渺不定,君策安靜下來,他抬頭看去,久久沒有移開視線。就在山外遠處,一座高聳巍峨的巨大關隘似乎就屹立在天上圓月之下,離天半尺去地極遠,東西縱橫綿延千萬裡不知盡頭所在,關隘之上有綽綽光亮閃爍,像是漫天的星辰墜入人間,藉此休憩片刻。

讀書聲停了下來,張謙弱捲起手中書籍又緩緩鬆開,他伸手撫平其上的褶皺,輕聲開口說道:“那便是天門,就在嵐涯島的最北端,與赤野一同將道德谷圍攏其中。世人若是求學於道德谷,亦或是想要來此尋一尋機緣,也多是從天門而來。赤野三千里從無活物,常人尚可走過赤野外圍的千里荒漠,卻鮮少聽說有誰能夠安然無恙地走過赤野來到此處,自然有那不信邪的人想要闖一闖,卻無一不是深陷其中生死莫測。於是世人想要抵達道德谷,便只能從天門而入。”

“同樣的,誰也說不上來天門究竟是由何人所建,也不知其存在的意義何在,世人若是往曾經上庭島傳說的“天庭”“仙境”去想,似乎也能說上一說,但是那隻存在於遠古的傳說如今又是為何再也不復現世,曾經又是為何成了如今的歷史呢,天上現任在何處,可真的能夠騰雲駕霧逍遙長生……”

張謙弱又絮叨起來,不過這一次君策沒有打斷,他細心地聽著,這些事情是他從未聽聞也從未了解過的。

張謙弱說著,轉頭看向君策笑問道:“所以我很好奇,你究竟是怎麼從赤野來到道德谷的呢?既然你不是距離赤野最近的霍眠谷中人,那應該就不是誤入其中,可是據我所知,能夠從穿過赤野來到道德谷的人,這千年以來只有一人。”

君策疑惑問道:“是誰?”張謙弱眼神中有些嚮往和感慨,他悠悠說道:“其實我也不知道那人是誰,只知道在六十年前,那時我的師父也還是一個孩子,與師祖一起見到了那個孤身穿過赤野的年輕人,那人獨自而來,卻也只是在道德谷中住了十天半個月就消失不見,這是據我所知的唯一一個穿過赤野仍舊倖存下來的人。只是可惜,師父已經忘了那人的名字,否則我就算是翻遍了世間的書籍,也要找一找這個神人究竟是誰。”

君策沒有回答張謙弱的問題,他沉吟許久,終於還是開口問道:“那如果我想要離開道德谷,離開嵐涯島,是不是也只能從天門離開?”張謙弱點點頭,看著君策不說話,君策抬起頭與張謙弱對視,一字一句地問道:“你能否帶我去往天門?”張謙弱收起手中的道藏,他站起身,背對著月光,君策看不清他的神色,張謙弱回道:“可以。”

君策也站起了身,面上有些喜悅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