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拂過山石,便沒了花葉紛紛樹影簌簌的痕跡留存,就像是一把磨損萬古的刀終究還是折服於頑石的堅硬,漸漸沒了稜角,還是無法在那些泛不起天光的山石凹凸處刻畫出深淺印記。

緊緊依附在峭壁上的狹長山路不知究竟是如何而來的,也許是這座聖賢書太重的山本來如此,鬼斧神工;又或許真的曾有仙人獨步於此,將那本沒有路的懸崖峭壁打造出了這麼一道登天路來。

無論如何,在道德谷山上流傳的故事裡,已經許多許多年未曾有人越過蜀道登山了。不是聞名來此的人半途而廢,就是心懷堅韌意志的登山客一去不返,除卻在山巔寫下詩篇的那位先賢留下的往事,人們都記不清這條山路是否真的能夠有人步步登頂。

蜀道的蜿蜒道路上,天上的雲霧不捨晝夜始終纏繞,山風吹來蕩去卻拂不散那些雲煙嫋嫋,無論是站在山腳下仰頭望去,還是站立山巔低頭俯瞰,誰也看不清,原來此時的蜀道上竟是有個一身儒衫的少年在獨自登山,他就像是走在雲海之上,步蹈虛空。

獨自行走蜀道的君策眼前所見卻並非那般仙氣飄渺,初初登山的他還有氣力能夠舉目遠眺,一覽高處風光,可是漸漸地,看著眼前平平無奇又渺渺無邊的山石道路,他只能低下頭彎著腰竭力攀登,全然忘卻了光陰的流逝,甚至都不知道雲海之後究竟是驕陽還是明月。

只有當山風吹來雲霧的剎那間,他才能望見遠處那座千萬年都屹立不動的天門,然後視線再次被遮掩,只看得見千篇一律的灰撲撲山石。

山路狹長,幾乎只容得下一人的單腳站立,所以君策哪怕是想要稍稍休歇,都要雙腳分立不同層階,後背緊緊依靠峭壁,才能略作喘息。奇怪的是,登山許久,君策卻只能感受到雙腳的沉重和氣力的流逝,而全然沒有飢渴感受,只是疲憊感和睡意也已經足夠折磨他。

每每閉上雙眼將要睡去,一場徹骨冰寒的雨就會從雲海中落下,還伴隨著電閃游龍在君策的眼前穿梭,雷鳴陣陣敲在他的耳中,他只能睜著眼睛,靜靜等待雨幕的落下,然後繼續登山。幸好,大雨過後,他便還是沒了冷暖感受,所以無需擔心一場雨就會使衣衫單薄的他病倒半程。

君策一隻手撐著峭壁山石緩緩登高,心中默唸的詩篇都已用盡,只能開始頌起道卷佛經,以此消磨獨自行走於虛空之間的空蕩蕩感受,那種無邊無際的孤獨和寂靜足夠讓人難以忍耐,可是君策卻始終腳步堅定地登山而去,從未回頭看去一眼。

不知過了多久,雖然早已忘了時間的流逝,可是君策卻也知道若要登上道德谷的山巔根本無需如此漫長的時間,他停下腳步依靠峭壁休息,慢慢地眼瞼就沉了下來。

大雨如期而至,君策睜開雙眼伸出手去,感受著那熟悉又陌生的刺骨寒涼,以此驅散睡意。他的心緒稍稍清明幾分,於是放下了已經誦唸數遍的道卷佛經,開始回憶起一路走過道德谷山下的許多風光。不知為何,雖然在剎那間閃過腦海裡的畫面中,有無數青山綠水和花鳥蟲魚,可是漸漸地,思緒中翻騰的畫面就暫緩了腳步,只是一個個身影出現又消散。

雷鳴轟隆隆響起,君策晃了晃腦袋,眼前的雲海第一次褪去顏色,只剩下沉沉夜幕,電閃雷鳴都消失了,雨幕也退場,君策舉目望去,沒有天門的厚重影子,只有漫天閃爍的星辰妝點他的視線,天清地明,君策覺得自己從未與天幕距離如此咫尺,好像只要他踮起腳去就能摘下一顆眨著眼睛的星星握在手中。

可是他卻只是揹負雙手站在原地,就那樣看著填滿視野的星星眨呀眨,嘴角掛著淺淺的笑意。

記得在方寸島上的時候,夜幕落下的雲庚村總是很快就靜悄悄的,君策就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爬上屋頂,枕著雙手躺在瓦片上,獨自抬頭看著漫天的星辰,有時夜幕太深或是月色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