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煙霧飄散而出,此處並無廟祝,平日裡也就一些虔心的老人會來點點燭火打掃四周。

荀踽伸手指引,三位少年跟在老者身後走入神廟,荀念竹落在後頭,好奇打量了一番左右兩側的門神彩繪掛像。張謙弱和真頁依舊沒有上香祈福,只是各自行了道家和佛宗的正統禮儀,君策則帶著荀踽和荀念竹虔誠焚香,跪在地上默默唸念有詞的荀踽和荀念竹頗為虔誠,君策閉上雙眼,手持三柱香火,內心默唸起一些名字,最後落在“平平安安,此生順遂”幾字上。

走出禮鐫河河神廟,日光已經徹底隱於山峰之後,天色慢慢有些昏暗,只剩下天際處的火紅雲海緩緩席捲舒緩,一行人走在禮鐫河河神廟外的岸邊石子路上,老者緩緩向前,最終站在岸邊負手望向遠處。三位少年站在一旁也各自看著天邊和潺潺流水默不作聲,老者的孫女雙手交錯身前看著溪水中倒映出的年輕女子面容,神色有些淡淡的憂愁。

荀踽望著遠處突然笑著感慨道:“若是在五十年前,站在這禮鐫河邊的我定能出口成章吟詩作賦,好好舒展一番心中抱負理想和眼觀美景的心潮澎湃,只是此時日暮西山可就沒那種閒情逸致嘍。”語氣平淡,卻暮氣沉沉,滿懷追憶遺憾滋味。

張謙弱和真頁、君策沒有隨意搭話,老者果然緩緩道:“不怕三位小先生笑話,曾經老夫也曾想過能不能找到個機會登上道德谷,去那儒家書院讀書研學,不敢說求道參悟,只是多讀些書,總不能讓心中毫無道理可言。”張謙弱見老者好似真情流露,開啟了話匣,於是恰到好處地問道:“最後老先生為何沒去呢?”

荀踽搖搖頭嘆息一聲道:“老夫去了,站在山下都快邁上臺階了,最後卻仍是止步原地不敢向前。”老者慘然一笑,帶著張謙弱幾人這個年紀註定無法瞭解感同身受的愴然落寞,荀踽沙啞著聲音道:“道德谷的山太高了,高得我這個連山下科舉考了十年都沒能及第的半吊子讀書人根本不敢去去邁出第一步登山路,幾位小先生可能不知曉,對於我們這些山下讀書人來說,道德谷就像祖庭上宮一般的存在,只是遙遙望見就要心生敬畏憧憬,卻極難走過心坎,也更難攀登上山路。”

荀踽說到此處已是肺腑之言,將自身七十年的厚重遺憾過往都傾瀉於口:“後來我就放棄了讀書這條路,實在是家徒四壁孤苦伶仃已沒有太多餘地,又不敢走到山上去,就只能放下手中的聖賢書,做些不入流的商賈之事,這麼多年苦心經營還算小有成就,只是終究還是背棄了當年的許多聖賢道理,如今更是連拿起書來都不敢了。”

荀踽說完了言語,抬起手輕輕擦拭眼角,最後在昏暗夜幕落下時恭敬對著三位道德谷山上少年行禮道:“所以三位小先生能夠在山上參悟聖賢古籍,通達天地正理,便是我等山下人最高最好的願景了。因為如此知曉道德谷還是那樣當年心中嚮往的研學求道光景,就讓我等對當年心生嚮往拼盡全力嘗試過的自己滿懷欣慰。”

張謙弱和真頁各自持祖宗禮儀恭敬回禮,張謙弱沉聲道:“老先生言重了,道德谷的山很高,道理卻很低,書籍更是就在手邊,風景隨處可見,山路也就是那一條直通山巔。清浚年紀尚小不知道那麼多世事反覆和人情無常,不過希望仍舊聖賢放心中的老先生不必妄自菲薄,山就在那裡,千萬裡依舊,老先生定要尋個時機上山看看,無甚出奇。”

真頁同樣輕輕誦唸一聲“阿彌陀佛”,緩緩道“荀施主這麼多年來的商賈修行不也是驗證心中所學的求道之途?道德谷山上看似不食人間煙火,實則所學所求也在山下煙塵之間,世間能說的道理很多,能做的事也更多,希望荀施主今後的路莫要遺憾便是。”

荀踽再次恭敬回禮,認真道:“小先生的話有大智慧,一語道破老朽心中多年壁障。”說完,荀踽帶著幾分真誠笑意,看向君策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