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徸渠突然不再說話,君策疑惑轉頭看去,卻見禾徸渠咬著牙瞪大眼睛望著遠處月光,他沙啞著聲音說道:“所以君策,讀書人就好好讀書,沒那麼多國仇家恨要給你們去勞心勞力,書上的好學問和好道理才是你們該去琢磨的,什麼打打殺殺沒啥意思,尤其別想著江湖是如何酣暢快意的地方,拖泥帶水魑魅魍魎多得是,日子好好過,肩上別挑著那麼重的擔子。”

君策收回視線看著不遠處夜色下隨風搖曳的野草,他低聲呢喃道:“可是有些事情是一定要去做的,哪怕讀過了書知道了那麼多的道理,可是總有些事情對錯糾纏善惡不分,置身其中往往身不由己。”

禾徸渠吐出嘴裡的草莖嘆息一聲,伸出手拍著膝蓋說道:“再難的苦也要咬牙和血吞,再遠的路也要埋頭一直走,因為只要活著就好,只要活著好的壞的都是可以回頭再看看的,所以,一定一定要好好活著。”

君策點點頭,低著頭不言不語,他想起小院裡不知道是不是還在等著自己回家的孃親,想起離去之前只剩下背影遠去的二叔和姨娘,想起大人們諱莫如深的往事和故人,想起那兩個就在木牌樹下安靜相依偎的墳包,少年不知道死別會不會鮮血淋漓,可是少年覺得生離就已經足夠撕心裂肺了。

禾徸渠雙手枕在腦後躺在地上翹起腿輕輕搖晃,臉上已經是恬淡平靜的神色,他輕聲笑道:“你要是樂意守夜我就睡一覺了啊。”

君策點點頭輕輕“嗯”了一聲,禾徸渠真就閉上眼睛似乎沉沉睡去,片刻之後還有細微鼾聲傳來,君策一直望著遠方,看著月色遁入夜幕深處,看著天際遠處泛起魚肚白。

滁簾山阻斷於一條洶湧翻騰的大江之前,此處終於有人煙村莊散落,橫跨江河的石橋上還有牧童騎在牛背上搖搖晃晃前行,質樸憨厚的農夫走在前頭挑著擔子,還有著手握鋤頭鐮刀揹著籮筐橋的另一側緩緩走過。

禾徸渠在石橋一端停步,他看著不遠處那雞鳴犬吠青山綠水間的村落,笑道:“就送你們到這裡吧,我還要去一個地方看看再接著闖蕩綽行脈的江湖,接下來只有走過前面的村子再多翻過一座矮山就能看見綽行脈裕和國的邊境城池了,合眾脈與綽行脈的接壤處還算安穩,你們只管透過那座城池繼續遊學綽行脈便是了。”

張謙弱看著禾徸渠問道:“禾大哥不是也要去綽行脈,怎麼不一起去?”禾徸渠拍了拍身上的衣衫和那把環首大刀,咧嘴笑道:“這不是還算積攢出了一身家當,準備回家那邊去顯擺顯擺?雖然家裡頭也沒什麼人了,不過我當初離開村子去參軍入伍的時候可沒少人看不起我的,這次回去跟他們擺擺闊,再給家裡那幾個墳頭上幾炷香,以後還會不會去就不好說了。”

張謙弱點點頭,看了一眼真頁和君策,三人各自行禮鄭重道:“多謝禾大哥這一路的護送相隨。”禾徸渠擺擺手笑著說道:“江湖人不拘小節,雖說你們是那讀書人,可是也要學咱們爽利點不是?以後重逢買幾壺酒給我就是了。”

真頁欲言又止,禾徸渠連忙皺著眉頭擺手:“真頁小師傅別唸叨,知道你們修行之人不食酒肉,我我,以後就讓君策掏錢請我喝酒好了,想來儒家門生沒那麼多講究。”

說著,禾徸渠向君策擠眉弄眼,君策無奈點點頭,想了想說道:“我們接下來應該還會去一趟綽行脈中部松瓶國的寶鹽城,若是禾大哥之後遊歷順路也可去那裡看一看,沒準能夠遇上。”

禾徸渠愣了愣,然後笑著點點頭,不再多說,大大咧咧的江湖漢子抱拳搖了搖,然後對著君策比出飲酒的姿勢,便轉身大踏步離去,抬起手臂揮了揮,君策作揖行禮,張謙弱和真頁也都持禮告別,看著大髯漢子的背影消失在山林深處,張謙弱這才轉身走上石橋說道:“走吧。”君策和真頁緊隨其後。

石橋之後的村莊遠